沈肅想也不想,就閃電一般衝進了溫泉閣。
一路上沒看見小福子和聞櫻、映荷,沈肅以為他們都去救薑雲漪了。
可沒想到,進了溫泉閣,隔著珠簾和紗幔,卻聽見一陣悠揚回蕩的歌聲。
紗幔內燈火通明,依稀能看到在花瓣中如魚般遊弋的人影。
薑雲漪肌膚勝雪,哪怕貼著不少花瓣,依然在燈光下散發著月華般的溫潤光澤。
沈肅不由皺眉。
她明明安然無恙,怎麼小福子他們會大聲吆喝說公主溺水了?
難道是故意把他騙來?
這樣的伎倆,沈肅不屑一顧,轉身就走。
剛走兩步,他忽然聽出,薑雲漪唱的歌竟是北狄情歌。
沈肅的父親、威遠老侯爺戍邊多年,在沈肅十歲時帶他到邊關曆練。
隻要風向對,風就會把北狄邊境山村裏少女少男們對歌的聲音傳來。
那些歌直白露骨、感情濃烈,毫不掩飾他們對愛情的向往和執著。
聽山歌,就成了大燁軍營裏那些思念妻兒的兵士們,生活中鮮見的樂趣和談資,所以沈肅記憶深刻。
這歌被薑雲漪唱來,不再那麼粗獷奔放,倒多了似水柔情。
沈肅背對著溫泉池駐足靜聽。
她為何會唱北狄情歌?
莫非,她真喜歡那個北狄世子符嶸,所以才學唱他們北狄的情歌?
其實那些歌是薑雲漪前世思念沈肅才學的。
他征戰兩年多,除了軍情折子,私信就隻有三封。
她隻能看著他能看到的月亮,聽著他能聽到的歌,聊解相思之苦。
沈肅越聽,臉越綠,眉頭皺得越緊。
薑雲漪唱完歌,見紗幔外有個人影杵了半天,以為是聞櫻映荷在外麵守著。
“聞櫻,映荷,進來服侍吧。”
沈肅沒想到薑雲漪也能看見他,隻是看不太清楚。
他應聲說話也不是,立刻離開也不是,頓時進退兩難,愣在原地。
他是情急之下趕來救人的,可是現在薑雲漪根本沒溺水。
他卻在紗幔外麵待了半天,說沒有偷看、隻是聽歌,傻子也不會信。
此刻他真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薑雲漪叫了幾遍,沒人進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兩個丫頭平時跟影子一樣跟著我,今天怎麼沒有在外麵,倒換了個耳背的來?
看看不遠處的長幾上就擺著浴帕和浴袍,她隻好從溫泉池中走了出來。
可是一出水,溫差就令她渾身一寒,打了個冷顫。
“阿嚏!阿嚏!”
她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急忙朝櫃子走去。
就在她經過孔雀九蓮燈時,薄如蟬翼的曳地裙擺,無聲無息勾在了底座上。
她渾然不覺,一直走到長幾前。
剛拿起浴帕,忽然覺得身後光芒劇烈一晃;
“咣啷啷”一聲,半人高的孔雀九蓮燈就倒在地上。
燈油傾灑,火苗瞬間在地毯上引燃了一團團烈火!
薑雲漪一轉身,隻見她的裙擺也被引燃,驚呼一聲,急忙拉扯裙擺。
裙擺立刻被撕成兩半,她一個趔趄就朝後仰去!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重重跌進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小心!”
沈肅低沉的聲音在薑雲漪耳邊炸裂,她比看見著火還要震驚!
“沈、沈肅!?”
難道剛才在紗幔外站了許久的人,不是替代聞櫻映荷的丫鬟,而是沈肅?
這簡直顛覆了薑雲漪前世對沈肅的認知。
沈肅來不解解釋,雙手扶著薑雲漪,一腳已鏟起著火的地毯,“嗖”地一下踢進了溫泉池中。
火勢雖然起得很快,但沈肅來的也快,所以火勢沒有蔓延。
隨著地毯落水,火勢也就熄滅了。
沈肅送了口氣,這才問道,“公主可有受傷?”
“剛才是你?!”薑雲漪失聲驚問。
沈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本侯......是聽見小福子喊公主溺水,才......”
還沒說完,後半截話忽然堵在了嗓子眼裏。
他氣息一滯,迅速別過臉去。
薑雲漪見沈肅神情古怪,俊臉紅得像熟螃蟹,低頭一看,才意識到自己紗裙濕透,貼在身上,就跟沒穿一樣,什麼都被看光了。
沈肅從臉紅到耳朵,卻忘了放開抱住薑雲漪的手。
薑雲漪還倒在他懷裏,和他幾乎緊貼,仿佛聽得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前世守寡十五年,她也曾夢到他無數次這樣相擁。
夢裏的他,健碩胸膛、偉岸身姿,額角清晰可見的青筋、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甚至身上的香味都真真切切。
那孤苦伶仃的十多年時光,她看似心如止水,隻有在無法用理智掌控的夢境裏,她才敢和他相擁。
如今他真真實實就在眼前,她卻膽怯到不敢觸碰。
就在兩人手足無措時,旁邊的長幾忽然劇烈一晃,“哐啷”一下倒了下來。
上麵的浴帕、浴袍、梳子、頭油等物,“嘩啦”灑了一地。
托盤中摔出幾本錦緞裱麵、層層折疊的畫冊。
畫冊散開時,上麵正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戲春圖。
沈肅和薑雲漪一看大驚,不由看向對方。
僅僅一瞥,各種羞與人言的情景已經落在二人眼底。
沈肅隻覺得一股烈火從丹田爆發,身體頓時僵直。
他懊惱至極,抓住薑雲漪的胳膊責問:
“公主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和離嗎?”
“那麼你把這種東西帶回來,意欲何為?!”
薑雲漪被冤枉得目瞪口呆。
“你說什麼?本公主帶回這種東西?你有何證據說是本公主帶來的?!”
沈肅走到長幾旁,一眼就看到長幾的腿上係著一根釣魚線。
那魚線半透明,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到。
他一把扯斷魚線,舉在薑雲漪麵前。
“公主既然不承認耍手段,那本侯就去問問你的近侍!”
“看誰給他們的雄心豹子膽,敢騙本侯說公主溺水、敢讓公主和本侯一起‘鑒賞’戲春圖!”
薑雲漪這才知道,在她沐浴時,小福子他們竟然安排了這麼多事。
如果她不承認一切是她指使,那今天小福子少說要丟半條命!
她心急如焚,一把拽住沈肅,喝道:
“沈肅!你敢動本公主的人試試!”
“放手!”
沈肅被人算計,正怒不可遏,下意識一把甩開薑雲漪。
地上沒了地毯,又濕又滑,薑雲漪被他的胳膊一掃,直接仰麵朝長幾的尖角跌去!
沈肅大驚,飛撲過去抱住她,一手護在她後腦;
就在兩人重重摔下去時,他那隻護著她後腦勺的手,也結結實實磕在那尖角上。
隻“咯吧”一下,一陣劇痛就從他手掌貫穿。
沈肅悶哼一聲,卻咬牙忍住,用盡全力就地一滾,自己背脊朝地,把薑雲漪穩穩護在胸前。
電光火石間,薑雲漪隻覺得天旋地轉,從仰麵變成俯首,忽然往前一撞,雙唇就貼上了沈肅微涼的薄唇。
反應過來,薑雲漪驚呆了。
她急忙抽出手撐著地麵,這才和他分開。
但淩亂的衣衫早已從她溜滑的香肩滑落,沈肅眼前是一片冷白的月光。
她冰涼的肌膚和他滾燙的身體緊貼,似乎能感覺到對方血液在奔騰。
她的唇留下的甜美香味,繚繞在他的鼻尖。
沈肅的呼吸越發沉重急促,雙眸也通紅。
剛才戲春圖上的一幕幕畫麵都從他腦海中閃過,他情難自禁,忽然翻身,握住薑雲漪的盈盈纖腰,把她扣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