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湖心島不愧是禦花園中第一乘涼的好去處，四麵清風徐來，荷香四溢，島嶼上柳樹成蔭。

島中央的花園正是各色月季秋盛放的季節，早早有宮人布置下了各處飲宴的用具，一溜精致的點心、茶水送了上去。

每人麵前按品級和皇帝、後妃座位近遠所擺的東西也不一樣，處處體現尊卑不同。

司空茉雖然是靖國公家的小姐，卻被打發到了中間靠後的位子。

眾勳門貴女們不少人麵露嘲笑地看著她躋身一群三品官員家的小姐間，但司空茉卻似一點也不介意。

帝後都還沒到，隻貴妃一人先在上麵招呼著，與貴夫人們嘮嗑家常。

韓二夫人少不得上去和自己親姐團聚，司空丹和司空仙也跟著去露臉，司空茉當然沒份。

她也樂得輕鬆，索性自顧自地用起點心來，不時也偷偷給綠心偷渡一塊。

禦賜的點心不是時時都有，偶爾有功之臣，皇帝才會賞下來，或家中有位份高的娘娘也才會偶爾賞賜。

一旁的人見了，悄悄地聚在一起好奇地竊竊私語。

“聽說在府邸裏，下人一樣......。”

“看不出那副溫柔婉約模樣，竟也是個狐媚的......。”

司空茉淡然仿若無人之境。

估計司空丹和司空仙兩姐妹早早在這些熟識的貴女麵前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了，她何苦費心呢。

遠處高座上的韓貴妃眉目豔若桃李，華貴灼目，一顰一笑氣韻天成，甚至帶著少女的味道，仿佛不過雙十年華。

當年和韓二夫人並稱京城雙姝，卻比身為妹妹的韓夫人看著更顯風韻無邊。

也難怪皇帝寵愛，得了協理六宮的權力，明麵上的事都是她在打理。

司空茉正沉思，冷不防一個宮女經過時候，似踩到什麼，手上一大壺酒全‘唰’地一聲就往司空茉頭上倒。

司空茉一驚之下，隻及偏開身子，雖然避開被潑得滿頭酒液，卻還是被潑了半身濕。

她迅速看向那個仿佛無心之失的宮女，準確地抓住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小小失望，司空茉危險的眯起眼。

真是有夠老套的伎倆！

宮女隨即立刻伏了下去行禮，仿佛很是惶恐：“小姐贖罪，都是明月的錯。”

司空茉淡淡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宮女卻莫名地覺得這少女的目光仿佛有一種極為銳利的東西，生生地剖開她的心，直達最深處。

眾人立刻投了目光過來，不少人都毫不掩飾眼裏的幸災樂禍，當然也有同情和看笑話的。

司空仙正在上首與幾個貴女說話，見狀就打發了身邊的大丫頭青玉過來。

青玉匆匆過來，扶起那個宮女，輕聲笑道：“姐姐，我家大小姐向來心善，不會怪姐姐的，隻是要麻煩姐姐給我家大小姐尋一個地方換身衣衫。”

那宮女向青玉投去感激的目光，隨即向司空茉討好地笑道：“奴婢一定伺候好小姐，小姐請隨我來，為防萬一，內府早就備下各式女子衣衫。”

司空茉冷眼一瞥青玉，忽然淡淡道：“原來青玉可以代表我這個小姐的意思了，你來坐我的位子好了。”

這話毫不客氣，生硬又直接，讓青玉和那宮女俱是一僵。

那宮女望望青玉，又望望司空茉，仿佛有些手足無措。

司空仙此時走了過來，一臉無奈：“姐姐，我隻是擔心你，才讓青玉過來帶你去換衣衫......。”

“不必了。”司空茉仿佛並不打算挪動位置，隻冷淡地去吩咐白蕊：“白蕊，去把我們放在宮門馬車的衣服拿來。”

白蕊正要應是，卻被一道女音打斷——

“司空家的大小姐，身上衣衫濕了，那就去寧雲殿換身衣衫吧。”

發話的人是韓貴妃，司空茉便拒絕不得了。

她看向韓貴妃倨傲冷淡的臉，起身行禮：“是。”

隨即那宮女立刻帶路：“小姐，這邊請。”

司空茉卻看向司空仙：“我是第一次進宮，不如妹妹陪我去？”

韓貴妃淡淡地道：“我還有事要問仙兒，司空家的大小姐跟著宮女去就行了。”

司空茉眉心擰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青玉常常陪著二妹進宮，那就她陪我去吧，我一個人總有些擔心衝撞了貴人。”

韓貴妃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司空仙。

司空仙溫軟高雅地一笑：“青玉，你帶大姐姐去更衣。”

青玉看了一眼司空仙，想說什麼，還是恭謹地應了：“是。”

白蕊想說話，司空茉卻搖搖頭，對方這是明著要用最老套的手段對付她。

這個陷阱，她還不得不跳，於是她跟著那宮女和青玉一道離開了宴席。

湖心島雖然從遊船上看著不大，可是進來了才知道這裏宮闕精巧。

從花園處一路往山上連綿蜿蜒，滿載奇花異樹，越往山上走樹木越是茂盛。

但是，司空茉在欣賞景致同時，也發現了自己所去之路已經漸漸無人。

到了最後隻剩她們三人的腳步聲在回廊上沙沙輕響。

“什麼時候才到，這是要爬山還是換衣？”司空茉冷冷地出聲。

那宮女和青玉都有心事，自然都是一驚。

那宮女趕緊指著前麵一處隱沒在荔枝林邊的琉璃碧瓦頂的宮室，笑著道：“小姐，就是那裏。”

司空茉將她們神色都看在眼裏，也不說破，跟著她們走進那宮闕。

宮闕門前確實有一名宮女、一名太監在門口守著，那叫明月的宮女說明來意。

那宮女領著她們進入宮內，果然在殿內有不少華衣美服，明月取來一套淡黃色的精美寬袖衣裙來。

那美衣看似普通錦繡緞子，實際上繡滿了極為精致的栩栩如生的鳥雀，輕靈優美。

隻是她們換衣的偏殿內光線太差，讓人看不清楚，又點著檀香，愈發顯得有些朦朧。

那明月早早地關門退了出去。

司空茉看了下那緞子，倒也沒異議地讓青玉伺候自己在偏殿裏換了衣衫。

青玉忽然捂著肚子對著司空茉道：“大小姐，我不太舒服，想去......。”

司空茉擺擺手，青玉眼中閃過一喜，轉身就走。

卻沒走出兩步就感覺脖子上一痛，隨即眼前一黑，咚地就要往地上倒，卻被司空茉立刻接住。

司空茉想了想，把她拖上床。

她正想起身，忽然聽見偏殿門外響起幾聲細微的聲音，有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媚兒，你確定此處無人？”

女子嬌柔嫵媚的應：“當然，這裏是我讓明月守好的地方，怎麼會有人。”

門上已經倒影出兩個人影子，就要推門而入。

司空茉一驚，忽然間有些明白韓二夫人想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