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可別這麼想，兩小子還不好啊，老了好養你老！你們家就出大學生，哪能念不成書呢，哪像我們家，都在壟溝裏刨食！熬著吧，等孩子大了就好了。”

不知不覺地呂媽媽反過來安慰起來。

“唉，可不是啊，就得熬著了，你這多好，一兒一女，不多不少，孩子爹脾氣還好，也不跟你打仗，哪像我家那個，就是個驢！那脾氣上來，打不死你！我也想通了，快在外麵待著吧，別回來了，回來也生不起氣！”

“小草她爸脾氣不好，可人家能說會道，還啥都懂，哪像我們家孩子他爹，碌碡都壓不出個屁來！”

兩個女人就著各自的男人拉起話來，之前劍拔弩張氣氛煙消雲散，最後張媽媽從雞窩裏，摸出幾個剛下出來還熱乎的雞蛋塞到呂媽媽手裏，叫她回去煮給孩子吃。

至於，先前說的看大夫花錢啥的，誰也沒提。

張小草從頭看到尾，對老媽化解娃們糾紛的智慧表演，簡直歎為觀止！

“媽，你真是太厲害了！”呂家人一走，立刻蹦躂過去，仰視著看著老媽。

張媽媽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麼大丫頭了，還打仗，也不怕人家笑話！”

這時，小寶跑出來接著告狀。

“我沒打，都是大哥和大壯打的！大姐也沒打，你為啥就打我！”

張小草笑道。

“誰叫你被媽逮住了，不打你打誰！”

小寶扁著嘴又哭起來，這回他更感覺委屈了。

“還有臉哭，下次還不跑，打斷你的腿！”張媽媽說道，進屋了。

這是變相向向著自己的娃啊，張小草心說。

“媽，媽，你說說，你咋做到的，讓她消氣的？”張小草跟上去，媽媽地追問道。

張媽媽氣差不多消了，被女兒這麼一捧也覺得有點得意，就跟女兒傳授起與人相處的經驗來。

“這人啊，都願意看著別人過得不好，你就往死裏說自己過得不好，她就舒服了，就沒事了。”

張小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明白是因為活了一輩子，而老媽沒多活一輩子，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很不簡單了。

張媽媽接著說。

“孩子肯定沒打啥樣，要不她還能說那麼多話，早就拉著你給孩子看大夫去了！可給人打了，光說還不行，咋也的給人點好處，幾個雞蛋，表示表示。再說了，這東西院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弄得那麼生。”

張小草連連點頭，將老媽的話深深地記下來，這都是為人處世的寶貴經驗啊，以後都會用得著！

“以後別打仗了啊！挺大個丫頭，咋那麼野呢！”張媽媽又說道。

“媽，那是我打的嗎，你就老說我！還有，啥我就那麼大丫頭了，我才十歲，我還是個孩子呢！”

“十歲，十歲也不小了，我們那時候十歲都找老婆家了！”

“那你就給我找好了。”

“你咋那麼不要臉，多大就找老婆家！”

張小草無語，她算見識了老媽的不講理，合著反正全是她的理啊！

鄉下，集市是除婚喪嫁娶外唯一的社交活動。

這一天，不管有事沒事，凡是能動的，都會去集市轉轉，買賣東西，或者什麼都不做，就是看看熱鬧。

張小草所在的地區叫東西村，最近的集市有兩個地方，一個在東西鄉，離家兩公裏，也就是四裏地，另一處在東西鎮，五公裏，十裏地。

不用說鎮裏的集市要比鄉裏規模大，人也多，不過因為距離的原因，東西村還是會選擇去東西鄉的集市，隻有逢年過節手頭寬裕才會去鎮上趕集。

兩個集市時間是錯開的，都是每隔十天一次，後來因為經濟發展改為每隔七天，再後來又改成了每隔三天。

現在還是十天一個集。

因為明日要去趕集，前一天晚上，人們就開始準備了，拿出最好最幹淨的衣服鞋子，列出想買的東西，準備好想賣的東西，還要聯係一下村裏有沒有車，到時候好蹭車。

車也都是驢車、騾馬、牛車這樣的，像三輪子四輪子這種的，一個鄉都沒幾個，東西村如今一個都沒有。

張媽媽打算去集市上賣點芹菜，頭天晚上把芹菜挖回來，戳在井台下，又注滿了水，這樣明早上芹菜也會脆生生的。

更重要的是，很壓秤，論斤賣，能多賣些錢。

和其他人一樣，張媽媽也把最好最幹淨的衣服找出來，包括孩子的，放在炕頭，叮囑張小草姐弟四人明早換上。

張爺爺掏出一大包豬鬃，張奶奶拿出剝好的幾團麻，還有積攢下的雞蛋，擺在外屋地上，這都是明天準備上集市去賣的，怕忘了，集中在一起。

“對了，小草去年還剪了一把頭發呢，拿著，也賣了吧。”張爺爺想了起來。

“我去找找。”張奶奶去了。

而張小草正帶著弟弟把這些日子挖的黃芪裝簍子裏，她想好了，賣了錢就給自己買個內褲。上輩子好像上初中才開始穿內褲，也不覺得那啥，現在不成了，總感覺沒穿褲子似的。

一家大人小孩滿歡期待地忙完，就早早睡了。

趕集可要起大早的，因為差不多十一點集市就散了，鄉下人可沒那麼多時間閑逛，所以去晚了，集散了啥也就賣不出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張爺爺就起來了，給驢添草，張奶奶熱昨晚上的剩飯，這邊張媽媽也是，大人孩子都吃完了，把東西收拾上車，張爺爺套上驢，前往集市。

這時候天亮了，通往集市的砂石路上，到處都是趕集的車和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車上不是裝滿了要賣的東西，就是裝滿蹭車的人，沒車可坐的，就三三兩兩結伴拉著家常走。

孩子們不願坐車，揮舞著棍子棒子胡喝著你追我趕在前麵打打鬧鬧，不時被各自的家人罵一通。

“小王八羔子，剛換的衣服就臟了！你等回來的！”

“小兔崽子，沒告訴你不能下河嗎！好好玩！”

大人們之間也是吵吵嚷嚷的，這邊。

“你二舅啊，這是趕集去啊！”

“是啊，穀子招蟲子了，我去買點藥。”

那邊。

“老嬸子啊，哎喲，這都多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你咋就不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