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的差不多了，東西村三巨頭來了，大隊書記打頭，穿個汗衫子，背著手，問著。

“咋樣，今年的羊夠分嗎？”

大隊的夥房師傅抹了把油乎乎的臉，趕緊迎上來。

“書記來了，夠分夠分！羊骨頭，羊血，羊雜，幫忙的每家還多分了一份！”

大隊書記點著頭。

“夠分就好，現在青黃不接，咋也得叫孩子大人見見葷腥啊。”

“書記放心，絕對都能見著葷腥，咱們中午把羊頭烀了，還有條羊尾巴，都給書記你留著呢。”

後麵的大隊主任和會計嘿嘿笑了。

“行啊，大家夥吃肉，咱們吃個羊頭羊尾巴，誰還能說啥！”

“那是那是，我再整兩個菜，咱都是現成的！”夥房師傅道。

大隊書記大手一揮。

“行，你掂量著整吧，別忘了多整點蘸醬菜！把殺羊的老人們也留下一起吃！”

“書記說啦，叫你們這些老貨留下吃羊頭！”夥房師傅嗷嘮一嗓子喊出去。

殺羊的老人們都有些受寵若驚，紛紛感謝書記，手中的刀賣力地飛的更快了。

張小草端著自己的羊雜回了家，到家正好看到迎風招展頭發的張小五。

“老叔回來啦！”張小草哇了一聲，“老叔你好厲害啊，知道今天殺羊就回來了。”

張小五笑得裂開了嘴。

“我知道今天殺羊我才回來的。”

很快張奶奶也端著羊雜回來了，看到兒子的頭發還那麼長，立刻就罵上了。

“我叫你把頭發剪了你咋沒剪！”

張小五臉立刻一扭身。

“娘，你管我呢！”

“小兔崽子，我不管你誰管你！你看看你的樣子，你看看，一個男的，留那麼長頭發，流裏流氣的，看著就不像是好人，你要不剪我拿剪子給你剪！”

“娘，你可別動，我好容易留這麼長的！娘啊，咱們燉羊雜還是包餃子......”

“燉你娘個叉！你不把頭發剪掉啥也別想吃！”

奶奶說的當然是氣話，一邊罵一邊還是燉了一盤子羊雜，隻是放了好多的芹菜和粉條，隻放了可以數得過來的羊雜。

張媽媽在自己的屋子裏給孩子們抱芹菜羊肉餡餃子，張小草幫著包，張媽媽小聲說道。

“你看吧，明個你奶奶準回娘家！”

張小草看了老媽一眼，沒說話。

張媽媽叨叨。

“那點羊雜和羊肉準保‘迭搭’回去！”

‘迭搭’拿的意思。

“媽，又沒迭搭你的，你管那麼多幹啥！”

張媽媽梆的一下將擀餃子皮的小麵杖磕在麵板上。

“你以為我想管！她迭搭走了，你爺爺呢，你叔叔呢，他們吃啥！”

“不吃唄。”張小草淡定地把包好餃子扔到了蓋簾上。

張媽媽氣哼哼地道。

“不吃？！那你吃不吃？你吃得下去嗎！”

張小草看了張媽媽一眼道。

“我吃的下去啊，哪有啥吃不下去的？媽，是你吃不下去吧？”

張媽媽氣的不行，狠狠地按著麵劑子，狠狠地擀著，嘴裏也狠狠地道。

“就沒見過這樣的！有點啥好東西都往娘家迭搭！整的人家都吃不好！”

張小草心裏歎氣，奶奶確實是這樣，有點好的總往娘家拿，可能說啥？奶奶的老爹八十來歲了，閨女孝敬爹也是人之常理。

可老媽也沒錯，婆婆把好東西拿走了，她作為兒媳婦，帶著孩子吃好吃的，不端過去一點吧，不是那麼回事，主要是在一個院住著。

分出去一點吧，又不願意，總共這麼點東西，你呢也不是沒有，是給娘家了，所以老媽氣就不順了。

第二天果然像老媽說的那樣，奶奶拿著前天的羊雜羊肉，還收拾了一些東西，一大早就走了。

老媽狠狠地道。

“她也不怕臭了！”

奶奶的娘家距離可不近，六十來裏地呢，奶奶不會騎自行車，就靠走路。

走六十多裏的路，隻為了給老爹送點羊肉和羊雜，其實張小草是很佩服的，這份孝心，換做她，都做不到。

不用說老媽又為了這件事叨叨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看著鹽水泡著的羊雜，不情願地端到東屋，指揮兩個小叔子去割芹菜，燉了吃。

爺爺看了道。

“你端過來幹啥，你們自己吃吧！”

老媽道。

“他們小小孩，吃啥不行！”又忍不住道，“你們分的那份我娘拿娘家去了吧？”

爺爺嗯了聲，沒再說什麼。

“爸，你也真是的，你就不管管我娘，多點的東西，那你們不吃？小四小五都回來了，那也得吃吧？”

“那說啥，就那樣。”爺爺說著就坐在灶膛前，準備燒火。

“爸，你去歇著吧，叫小草燒火就行了。”

爺爺就起來了，背著手出去。

張媽媽接著絮叨。

“你說說我娘，可真是，就沒這樣的......”

巴拉巴拉的沒完，張小草實在聽不下去了，過去拉了拉老媽的衣服。

“媽，你別說了。”

“我咋不能說了！”張媽媽還來勁了。

張小草無語。

“你要說就別把東西拿過來，你把東西拿過來就不要說了，別整的裏外不是人行不行啊！”

老媽就這點不好，碎嘴，本來一片好心，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我......”

“你對你都對，可說你媽你樂意啊！”張小草沒好氣地道。

“你個死丫頭！咋說話呢！”

張媽媽抬手打了張小草一巴掌，可到底還是不再說了。

中午張媽媽燉了一大盆芹菜粉條和羊雜羊血，撈的小米飯，又洗了一盆蘸醬菜，大家一起吃了。

“這都燉上了？”張爺爺看著這一盆道。

“都燉上了，天熱，放壞了，剩下了晚上吃。”

“剩不下！再這麼一盆也能吃得下！”張小五抄起筷子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點頭，“這才好吃呢，昨個我娘燉的全是芹菜，都沒羊雜！”

張爺爺使勁咳嗽了一聲，張小五隨意地道。

“咳嗽也是沒羊雜！”

張小草噗嗤笑了。

張爺爺瞪眼。

“好好的留那麼長頭發，就是不學好！”

得，張爺爺沒法維護老伴，隻能借著小兒子的頭發發揮了。

“爺爺，你快吃吧，一會涼了。”張小小草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