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九起身開門,衝門口的龜奴吩咐幾句,那人自去找人。
雲熙站起身,重又規規矩矩站到一旁。
章漣漪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麻九大馬金刀坐著喝酒,雲熙乖巧恭順立在一旁。
“這是......”她走過來,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一時摸不準門道。
“說定了,這姑娘我要定了。”麻九斬釘截鐵。
章漣漪一聽,蹲身福了福,“恭喜九爺。”
“同喜同喜。”麻九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
章漣漪使了好幾個眼色,見他沒反應,索性站到他跟前,四指並攏,輕輕掂了掂,拋了個媚眼過來,眼神動作,隻說了兩個字:錢啊。
麻九一笑,摸出一個銀錠子,高高拋到章漣漪的懷裏。
章漣漪拿起來咬了下,又在掌心裏顛了好幾下,鄙夷道:“咱們說好了二百兩,你這可不夠數啊。”
麻九喝口酒,豪邁道:“一時出來得急,沒帶那麼多,這錠銀子當定錢,你先拿著,剩下的錢,過兩日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二百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章漣漪再次重申。
“這姑娘價值連城,我算是挖到寶了。你放心,我一個子兒都不會少你的。”
麻九笑得春風得意。
章漣漪扭頭看一眼雲熙,對她是又敬佩又嫉妒。
她假惺惺恭喜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打擾九爺雅興,奴家這就告退。”
麻九鼻孔裏嗯了聲,說:“今兒夜裏,誰都別來煩我。老規矩,明兒天一亮,我就帶人出城。”
章漣漪說知道了,瞥一眼雲熙,又叮囑道:“你放機靈點,伺候好九爺,以後有你好日子過。要是犯了強脾氣,回頭九爺下手沒輕沒重,吃苦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雲熙退後一步,敷衍著嗯了聲。
章漣漪交代這些,像例行公事,說完扭著腰肢往外走,出門還不忘幫忙帶上房門。
腳步聲漸遠。
屋裏突然靜下來,落針可聞。
隔壁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起初雲熙不知道那是什麼,等醒過味來時,恨不得變成聾子。
她這邊受煎熬,麻九那邊也很尷尬。
他把杯子重重磕在桌上,走到鄰近那麵牆邊,用力捶了兩下,隔牆罵道:“唱戲呢,用不用爺們給你們敲個鼓點助助興。我倒要瞧瞧,你們能不能撐到三更。”
他粗門大嗓,言語粗俗,聽聲音就不是善茬。
果然,隔壁安靜下來,沒了聲響。
麻九轉身打個哈欠,衝雲熙道:“咱們也歇了吧,明一早還要趕路呢。”
雲熙冷冷道:“你睡吧,我值夜。”
屋內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兩把椅子。
兩人共處一室已經讓人很尷尬了,況且,那張床在半個時辰之前,麻九還跟汝蘭在上麵撕扯不清。
雲熙嫌棄地冷哼了聲,站著沒動。
麻九走到床邊,抽出一床被子,直接鋪在了地上。
他自顧自躺好,背身向外,閉著眼說道:“今晚上你睡床,我睡地上,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這人定力可是很強的,你不招惹我,我絕不會動任何邪念。”
這男人油腔滑調,簡直讓人無語。
雲熙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冷聲道:“你放心好了,就是天崩地裂,日月顛倒,我也絕不會招惹你的。”
這不是一句好話,起碼在醉花樓裏,是一句讓恩客聽了心裏很不痛快的話。
麻九翻著眼皮瞪她,咬著牙道:“那還杵在那做什麼?值夜打更嗎?”
這人嘴巴又碎又毒,跟他彪悍的外形一點都不搭。
雲熙不想觸怒他,嗯了一聲,準備往床邊走。
麻九:“等一下。”
雲熙:“......”
麻九:“把蠟燭吹滅再上床睡覺。”
雲熙鬆了口氣,乖乖回身吹滅蠟燭,借著月光,挪過去爬上床,把床幔統統放下來。
她縮在床上一角,一夜無眠,睜著眼睛到天亮。
窗外傳來一陣鳥叫聲,宛轉悠揚,不似尋常。
緊接著,地上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麻九醒了。
雲熙噌一下便坐直了,隔著幔子問:“這就要走嗎?”
“嗯,你收拾一下,我去外頭看看準備得怎麼樣了。”
麻九說完往外走,吱扭兩聲,開門關門的聲音。
屋內沒有旁人,醉花樓裏的人晝伏夜出,這會兒都還在睡夢中。
這是一個逃走的絕佳機會。
可遭逢變故,她能去哪兒呢?
無親無故,唯一的好友,應該算是宋星橋了吧。
他住在哪裏,家門朝哪邊開,雲熙一無所知。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坐著沒動,乖乖地聽到屋外廊下,傳來麻九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她按著麻九的指示打扮好,跟隨著他上了一架驢車。
兩個人一頭驢,吱吱扭扭往城門口而去。
一大早,城門口排起了長龍,出城的所有人員和車輛,都要接受查驗才能放行。
麻九規規矩矩排著隊,等了半個多時辰,方才輪到他。
“各位爺辛苦了。”
他跳下驢車,哈著腰,陪著笑,給守城的衛兵行禮。
“例行檢查,少拍馬屁。我問你,從哪兒來,到哪兒去,車上坐著什麼人,你小子老老實實回答,若敢撒謊,老子讓你腦袋搬家。”
衛兵的頭頭,凶神惡煞一般嚇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