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九佯裝嚇得一激靈,胡編亂造道:“我叫李山,家住城南牛家灣。今年四十歲,因為討不上老婆,我娘都快哭瞎了眼。
娘舅在城裏給我踅摸了一個媳婦,讓人給我傳信來接人。我一接到信兒,連夜趕著驢車就過來了,這不,接上了媳婦,準備回家呢。”
為了演好光棍憨憨,麻九把兩手揣在袖籠裏,抬起來用袖子擦了下鼻涕。
他傻嗬嗬笑得合不攏嘴,真像是打了半輩子光棍,終於討上了老婆那麼喜慶。
“這裏邊坐的是你媳婦兒?”守城的頭頭,陰惻惻地問。
麻九點頭如搗蒜,掩著嘴跟那人說:“我媳婦可漂亮了,天上的織女都不如她好看。”
“是嗎,那咱們可要好好瞧瞧。”
衛兵頭頭自然是不信的,他嘩啦一聲抽出佩劍,挑開轎簾往裏看去。
雲熙穿著嫁衣,蒙著蓋頭,正端坐在車裏。
“把蓋頭揭開。”守城頭頭冷聲吩咐。
“不行啊,長官,紅蓋頭千萬千萬揭不得。我娘舅特意叮囑,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得由我親自來揭才行。否則,不吉利的。”
麻九拍著大腿,佯裝生氣,衝上去阻攔。
他越是這樣,守城的那些人越是起哄,把他推搡開,看好戲一般齊刷刷圍了過來。
攔是攔不住的,麻九哎喲一聲,假裝被一個衛兵推倒在地。
他咕嚕一下坐起來,幹脆捶地哭嚎起來。
沒人在意他的反應,那些衛兵們,眼冒精光,紛紛圍著驢車,等著看新娘子的廬山真麵目。
守城的頭頭,劍鋒一挑,輕鬆把紅蓋頭給挑落下來。
眾人如願看到新娘子的尊容,卻不約而同切了一聲,做鳥獸散去。
“晦氣,真晦氣。”
“這傻子腦子不靈,眼神也差,這叫仙女嗎?”
“算了,他一個打了半輩子光棍的老男人,看見頭老母豬也高高興興往家娶。”
眾衛兵說說笑笑,極盡貶低雲熙和麻九。
車裏,雲熙聽了那些貶損的話,張開紅豔豔的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麻九嘰裏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慌慌張張放下轎簾。
他不停嘟囔:“我的婆娘長這麼好看,千萬蓋嚴實點,不能讓別人看見。”
“趕緊走,別擋路,真晦氣。”
守城頭頭放了話,催他快走。
麻九慢慢悠悠跳上車,趕著驢車重新上路。
走出去好遠,翻過一個山坡之後,城門越來越小,隻剩下個小黑點。
麻九這才衝車裏人說道:“行了,不用演戲了,他們追不過來了。”
雲熙馬上停止哭聲,找出帕子,胡亂擦拭著臉上的鍋灰和胭脂。
臨出門前,麻九迫使她把半邊臉塗滿了鍋底灰,又把另半邊臉,顴骨處塗了一大片海棠紅的胭脂。
盡管她極盡扮醜,出門時麻九還不滿意。他遞上眉筆,強迫雲熙在自己臉上,點了無數個黑點點。
男人滿臉麻子,尚且混不開,不得已落草為寇。
女人滿臉麻子,能有男人不嫌棄,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總之,現在的雲熙要多醜有多醜,讓人看完一眼絕不想再看第二眼。
這是麻九未雨綢繆,提前做好的準備。
沒想到,真如他所說,果真遇到了衛兵盤查。
好在順利過關。
雲熙收拾妥當,撩開車簾往外瞧。
青山隱隱,溪流潺潺,不過三日而已,命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迎接她的又將會是怎樣的境遇呢?
她不知道,在這條路上,還有一個人快馬揚鞭,心急如焚往青峰寨趕。
她更沒想到,在她和麻九拜堂成親的時候,會再遇見宋星橋。
更不知道兩人的命運,以後會發生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