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必還,我不是為了你。”
我甚至都不認識你,如果不是老何,性子寡淡的我,對於這樣敏感倔強的孩子,定是要避而遠之的。
“以後長點眼睛,別什麼合同都簽,把自己賣了都不夠。”
許是我話太直白,叫他呆住,張了幾次嘴,不知說什麼好。
“關燈,睡覺。”
我“啪嗒”摁滅電燈。
他受傷第一晚,我買了個折疊床,睡得極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病床上傳來極力壓抑的抽噎聲。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哭起來像啞嗓的烏鴉。
我欲裝睡,腳卻踢到床架。
哭泣聲戛然而止。
病房裏靜如墳墓。
我沒有睜眼,不久,竟真的睡了過去。
過了幾天,何昱吵著要出院。
我知道他不想欠我人情,索性由他去。
但他要保證自身安全。
他冷笑幾聲,認真打量我:“你也是他的小老婆?”
“他給你多少錢,演得倒挺投入。”
那眸子滿滿惡意,我竟有種無力感。
恰手機陌生號碼閃爍。
是劉沁。
我看了眼後座的他,按滅。
“我和老何就是合作夥伴,金錢利益總比其他牢靠。”
我瞥見他消瘦肩胛時,問:“老何不給你生活費的嗎?”
“我不要!那種人的錢,我嫌臟。”何昱立刻道。
一路無語,何昱偶爾打量我,隻目光一對上,他就移開眼。
找他住的地方很曲折,導航偏軌數次,終於拐進一陰暗小巷。
逼厭陽台上曬著汗衫、被褥,甚至小孩尿布,花花綠綠像劣質旗幟。
越往裏走我麵色越難看,堆滿垃圾的兩側樓道惡臭衝天,地麵肮臟黏腳,還在頂樓。
何昱習以為常抬腳。
我:“你就住這種地方?”
“不願意待就走。”
何昱頭也不回。
上樓後,他卻遲遲打不開房鎖,裏麵卻傳來女人說話走動聲,他詫異大力拍門,吼道:“開門!!”
“幹什麼!小流氓!”
良久,門被猛地拉開,臟水盡數潑在何昱臉上,女人眼底滿是嫌惡:
“再敲我報警了,趕緊滾!”
我站得遠,眼見手裏攥著鑰匙的何昱鬢角滴下成串渾濁液體,頭上還頂著片菜葉。
許是我同情目光刺痛他,他鐵青著臉找到房東,還未開口,房東衝他努頭:
“啊呀,你東西都在那了啊,拿了趕緊走。”
“憑什麼?”何昱抖著唇問,“我每月房租都是按時給......”
房東輕蔑看他眼,不屑吐出三字:
“小赤佬。”
何昱呆了下,眼看著門要拍到他臉上。
我扯回他,蹲下幫忙收拾東西,卻見何昱臉色慘白,手直發抖。
“回學校住,以後不必兼職打工,我給你錢。”
我看向他:“別覺得我是在可憐你,老何留下的東西,隻有你有資格拿。”
許是對何昱的愧疚,老何留下的股份,除了額外分我10%外,剩餘全留給何昱。
當然這股份得他成年後我才能拿到。
“我不希望之後的合夥人,是個腦袋空空的廢物。”我直言。
何昱沉默。
自老何父母去世後,老何發覺這個半生不熟的兒子很是棘手。
劉沁看似溫柔可人,一旦老何提出要將何昱接到家中。
她便開始垂淚心痛,苦著臉委婉提出自己受不了家中多個外人,不如給雙倍的錢養在外麵。
加上二兒子何念欽要考高中,何昱偶爾到何家,都能和他掐得不可開交。
老何也不敢冒這風險。
我看著他消瘦側臉,鬼使神差伸手給他摘去頭上葉子。
“回學校罷,別吃苦了。”
我輕聲。
“算姐姐求你。”
許是我長得親和,又或是走投無路,何昱沉默許久,點頭了。
“我會還給你的。”
他低聲。
我揀起行李,隻當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