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路。”
慕光幽幽道。
譚設君震驚的轉過頭。
發現警車的車頭護欄已經熱情的親吻上了前車的屁股。
“你有毛病吧?警察就可以胡作非為了?!減速減速!這麼大個牌子你看不見嗎!”
被追尾的私家車車主從車窗中探出半個身子。
兩手伸直攤開,委屈的展示著路邊的指示牌。
譚設君順著他的手側目望去,隻見路旁警示牌上麵減速慢行四個大字格外醒目。
譚設君:......…
“噗嗤…”
後座傳來一聲竭力忍耐的笑聲。
譚設君板著臉望過去。
見穆暉忍的滿臉通紅,看起來馬上就要憋死了。
後麵的青年倒是沒笑。
但是那優雅從容的模樣,配上一副“你看我幹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的表情。
簡直比光明正大的嘲笑更讓譚設君上火。
譚設君冒火又難堪的摸了摸鼻子。
盡管心裏已經把那報複心極強的新警察罵了一百萬遍。
他麵上還是得維持著隊長的從容不迫。
“嘖,真是倒黴,穆暉留下來登記賠償,你跟著我先去現場。”
譚設君抬手指了指慕光。
後排的穆暉無辜躺槍。
“啊?我?”
譚設君惱羞成怒道。
“啊什麼啊,讓你去就趕快去!”
毫無人權的小下屬穆暉,極不情願的撇撇嘴。
慕光倒是毫不在意,他手腳麻利的下了車。
在和譚設君道歉後一同打了輛出租。
出租車的後窗開了個縫,風吹動慕光額前的碎發。
“慕光。”
身旁滿腹怒火的隊長眯著眼叫他。
慕光溫和道。
“譚隊,我已經跟您賠過不是了,我保證下次快撞車的時候,我一定會提醒您的。”
譚設君看起來快被慕光氣的吐火了。
他勉強壓著脾氣,車內氣壓低的可怕。
一路無言。
出租車很快行駛到順安市同興路萊市場。
越過喧鬧的人群和警戒線。
慕光第一次站在了法製社會的案發現場上。
滿地的殘肢碎片。
提前到達的攝像人員正在拍攝案發現場。
一個穿白色襯衫的男人正蹲在黑盒前,不隻觀察著什麼。
“老郇。”
譚設君冷著臉叫他。
男人扭過頭來,臉上露出一個自然而然的笑容。
“譚隊,你來了啊。”
慕光抬起眼簾看他。
這是個年紀很輕的男人,斯斯文文, 工作牌上寫的身份是法醫。
“怎麼了?誰又惹著你了?為什麼一副這樣的表情?”
姓郇的法醫打趣道。
“別提了。”
譚設君拍開他的手。
“先說正事吧,這是慕光,從其他區調過來新編進市局刑偵大隊的新成員。”
姓郇的法醫眼中透露出一絲驚訝。
“啊,真是年輕有為,市局刑偵隊好久沒來從其他區調過來的新人了。”
“你好。”
郇誠友好的伸出手。
慕光回握,掌心上傳來的力道卻讓他微微一征。
沒想到,這個法醫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手勁倒不小。
慕光不動聲色的抽回手。
不像。
法醫的小指中關節上帶著一層微糙的繭子。
這是隻有常年握筆的人才會有的手部特征。
是誰?
慕光眼神緩緩流轉掃視。
到底是誰?
是誰藏在了警方的內部?向毒販泄露了機密。
“慕光,需要我先帶你熟悉一下辦案流程嗎?”
郇誠粲然一笑。
“謝謝,但是不必了。”
慕光客氣道。
他眼神緩緩下移。
還是先關注眼前的事吧。
慕光緩步走上前來,偏著頭,蹲在地上審視那堆血腥的殘肢。
郇誠眼中閃過一絲詫色。
第一次辦案的刑偵警,麵對這種血肉模糊的現場,多少是有些生理性的不適的。
而眼前的青年卻完全沒有抵觸的情緒。
那副冷靜,沉著的神色。
簡直就像一個辦案多年的老刑警。
“這是個女人。”
慕光突然說道。
郇誠一愣。
不遠處的譚設君也聽到了這話,他有些不耐煩的皺著眉回視道。
“你在胡說什麼?都不用驗DNA,這手明顯一看就是男人的啊!”
“不對。”
慕光垂目道。
“這隻手皮膚雖然很粗糙,但骨架較小。”
“她的手掌雖然看起來厚,但大多都是繭子,手心不接觸的地方就比較薄,很可能是因為經常幹粗活所致。”
郇誠低頭認真的觀察道。
“的確,通常來講,男性的手掌更為寬大,指甲呈方形,而女性通常呈圓弧形。”
郇誠拿起金屬夾輕輕翻動斷手。
“但這隻手指甲破損相當嚴重,已經幾乎看不出來形狀了。”
譚設君的站在他們身旁,居高臨下道。
“可是這隻手的關節看起來很粗大,我更偏向他屬於男性。”
慕光搖了搖頭。
“關節粗大,但手部脂肪較少,可能是她生前太瘦了,才顯得手部關節格外明顯。”
譚設君不屑的反駁道。
“那也不能空口無憑判斷他的性別,萬一他隻是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呢?”
慕光歎息一聲。
“那就還是去檢驗DNA吧,譚隊。”
他抬起臉,無語的看著譚設君。
烈日中天。
炎熱的酷暑如同盛滿了炭的火盆,烤幹了身體所有的水分。
穆暉汗流浹背。
“隊長,你今天怎麼就這麼著急?咱們回市局空調房裏涼涼快快的等檢驗結果不香嗎?”
他艱難的直起身子,攀住新警車的座椅道。
“你就非要大夏天的守在警車裏,守著就罷了,為什麼不開空調啊?”
譚設君冷冷瞥他一眼。
“新車發動機不行,空調跑不起來。”
穆暉轉過腦袋。
看向優雅的坐在後排的慕光。
“慕光,你就不熱嗎?”
慕光勾唇微笑。
“心靜自然涼。”
穆暉滿麵痛苦的捂住臉。
“哎,哎,譚隊!檢驗結果出來了!”
市局檢驗樓裏衝出一個啤酒肚的中年法醫。
譚設君長臂一伸,隔著副駕的座椅從窗戶取回那張檢驗報告。
“剛開始連我們法醫都不相信,沒想到還真讓你們這的隊員給說對了!這人真是個女的!”
譚設君眉頭皺成了疙瘩。
“女的?”
他掉轉身體,晃了晃手上的檢測報告。
“有點本事啊,小靈通。”
譚設君眼底湧上一層審視。
“怎麼看出來的?”
慕光從容笑笑。
明裏暗裏的提醒譚設君的黑曆史。
“我在案發現場的時候,已經解釋的很清晰了,譚隊。”
譚設君被他氣的麵色鐵青。
他煩躁的擠壓了一下眉心,覺得現在不是抬杠的時候。
“謝了老蔡,穆暉!給市局通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走了。”
隨著老蔡的再見,發動機轟的一聲啟動了。
受了刺激的譚設君車速格外的快。
兩秒鐘後,市局檢查樓的馬路上就隻剩下了一圈汽車尾氣。
郇誠饒有興趣的趴在車扶手上,歪頭注視慕光。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扶著下巴安靜的看著。
慕光:......
慕光:“郇法醫,有什麼事情您可以直說。”
郇誠哈哈一笑,他湊近問道。
“慕光啊,你知道嗎?我從畢業就進入刑偵大隊,呆在這裏七八年了。”
慕光淡漠的看著他。
“趁你不在的時候,譚設君悄悄聯係人事部調查了你的簡曆。”
“可他什麼都沒有查到。”
“年齡,戶口,畢業學校,個人生平......全部都是封鎖著的一片空白。”
郇誠凝視著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連我這個幹了七八年的法醫都看不出來的真相,你是如何做到一眼就看透的?”
慕光麵上毫無波瀾,忽然,他淺淺一笑。
“你就這麼好奇嗎?”
慕光問。
那雙隱蔽在車窗陰影裏的眼睛中,神秘的光爍一閃而過。
他四指靠近下巴,做了個扇風的手勢。
郇誠知道,這是讓他靠近的意思。
慕光輕笑道。
“過來點,我就悄悄告訴你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