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蘭兮緩緩出聲,看著綠柳,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眼睛直直盯著綠柳的臉龐。
綠柳愣了愣,隻覺那雙眼睛,水潤如同山上的一抹清泉,深深淺淺直撞到人心裏去,純淨至極。
而勾起的眼角顯露出醉人的媚態,眼神流轉之間仿佛又含著一絲嘲笑,綠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難道說三道四的是指你?”薛蘭兮收起笑容,眼神淩厲,將綠柳的思緒迅速拉了回來。
她連忙搖頭,看著薛蘭兮慘白的麵容,此時竟然拿不出往日的氣勢來。
“小、小姐,我們小姐在等你,你快去吧。”
綠柳話音剛落,碧心和折枝瞬間變了臉色。
“等我?”薛蘭若抬起頭,恍若未覺“那便走吧,我也想見見妹妹。”
一陣風吹過,綠柳隻覺得脖頸一涼,打了個寒戰。
屋中火盆前坐著兩個人,一旁跪著一個老嬤嬤撥著炭火,看到薛蘭兮進來,行了一個禮。
十二三歲的少女依偎在老夫人懷著,看到來人,猛地皺起眉頭。
隻見三道倩影逆光而來,為首女子消瘦的身材攏在寬大的落梅披風中,麵容薔薇,皮膚晶瑩剔透。
好像一夜之間,女子的五官被賦予神祗,清晰靈動起來,全然不似之前的死氣沉沉,眼神如流動的泉水,隻見靈動,還帶著一絲這個年齡女子少有的媚態。
“給老夫人請安。”薛蘭兮走到老夫人跟前道,她的聲音清淺動聽,帶著一絲涼意。
薛蘭若一雙眸子,半是憤怒半是嫉妒地看著薛蘭兮,鑽到老夫人懷中,語氣刻薄道:“祖母,我等的身子都乏了,可叫姐姐回來了。”
薛蘭兮垂著頭不語,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皺起了眉頭,“一個大家閨秀如此晚才歸家,真不像話,你該重新學學禮儀了。”
碧心正要解釋,薛蘭兮淺笑出聲:“我當妹妹匆匆下山,還以為府中發生急事,故來不及與我商量,先攜馬車而去,原是趕來給祖母取暖,倒是孫女想的不周到了。”
老夫人聽完看了一眼懷著的薛蘭若,問道,“確有此事?”
薛蘭若自然想好了說辭,“我給母親祈禱完,甚是思念祖母,便想快些趕回陪祖母,卻不想找遍了寺院都不見二姐蹤影,我怕時間晚了,這才回來。”
老夫人聽完,轉向薛蘭兮的目光再度帶上責備。
薛蘭兮從碧心手中拿過布袋,跪倒在地上,“怪不得妹妹沒尋到我,大抵是我在臨摹長壽經,妹妹不想打擾,隻是......”
“好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來我這裏吵吵鬧鬧,天晚了,我也乏了,你們都告退吧。”老夫人瞥了一眼薛蘭兮手中的佛經,沒有收下的打算。
她才不信這個孫女如此好心,在她眼裏,大房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薛蘭兮才不管老夫人高不高興,隻順著自己的意思將話都說完,“慧崖大師說了,祈福抄經須得跪夠時辰,若是提前結束恐有變數。所以,孫女這才一直在偏廂抄經,誰料妹妹會先走......”
薛蘭若聽罷,立刻道,“你胡說,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個規矩?”
老夫人的臉色卻是變了,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是否長壽。
想到這裏,她語氣頓時變得極差,怒斥出聲,“閉嘴!到底是姨娘生的,一點不知分寸,滾出去!”
薛蘭若見老夫人已然生氣,隻能恨恨望了眼薛蘭兮,跺腳離開。她原想借老夫人給薛蘭兮一個下馬威,沒成想自己在老夫人那裏惹了嫌。
回到瓏甄閣,碧心依舊氣呼呼的,“都是因為她,差點害了我們的命,現在還有臉在老夫人麵前反咬一口!”
“和她計較什麼?”薛蘭兮換下了外衫,態度平靜。“方才的雨這樣大,你們都換件衣裳,別著涼了。”
薛蘭若愚笨,尚且不足以讓她放在眼裏。
碧心點頭,脫下了外套,突然間她臉色大變,從袖口掏出了一封信,神色怔怔,“這好像是......方才我們在山上,那受傷男子塞到我袖口的!”
薛蘭兮的神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接過了那封粘著血跡的信。
那人真是好本事,在如此境況下,還能轉移東西。
燭光微動,忽明忽暗,照出女子半邊臉的陰影。
薛蘭兮眉眼低垂,在看到信裏的內容後,皺起了眉頭。她迅速將紙放回信封之中,神色越發難看。
碧心看到薛蘭兮的臉色,知曉信中內容定十分嚴重。不由小心翼翼地出聲,“敢問小姐,信中究竟是何內容?”
薛蘭兮不吭聲,信中不過寥寥幾字,其中大意是有人想要透露消息給定北王。說是朝廷意在削弱定北侯的勢力,正想派人混入軍中。
朝廷勢力蔓延到軍中,是為在軍中弄出點事情,好讓朝廷找到定北侯的錯處,從而達到裁軍的目的。
這定北侯薛蘭兮很是熟悉,當年自己父親受到朝廷指派,那時就是定北侯同父親一起將那驍勇善戰的北狄軍隊阻在關外。
當時——鎧甲瑟瑟,將軍歸來,宮中大擺宴席。所有人都在慶祝他們兩人的功績,歌舞升平,父親和定北侯坐在皇上身側,像東升的烈日那般耀眼。
而當時她還小,隻記得燈火通明,最後換來的卻是血濺三尺的下場。
雖說門窗關得很緊,夜間依舊有些涼,此時薛蘭兮看著眼前的信紙,心中更是寒涼。
要是當初父親未曾在心中裝著他的那份宏圖,他們一家人是否就不會分隔陰陽兩地了?
薛蘭兮攥緊了拳頭,心如刀絞。
“小姐?”折枝見薛蘭兮突然臉色慘白,連忙出聲喚道。
薛蘭兮恢複了清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交代一遍,歎了口氣;“沒成想去一趟枯譚寺,倒叫我們攤上大麻煩了。”
碧心聽完後,趕忙去到屋外仔細檢查一番,這才小心翼翼又道,“小姐,此事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不如就當不知道,燒了這信好了。”
薛蘭兮搖頭,“我們方才遭人追殺,那負傷男子必定是傳信之人,另外的黑衣男子則是不想讓這封信落到定北侯手中。。”
“那人既已經看清你我的長相,未必就不會找上們來。”薛蘭兮想到剛剛的一幕,心有餘悸。
這封信無異於燙手山芋,可機緣巧合下落在自己手中,她便不能不管了。
必須想辦法將消息送到定北侯手中!
不僅是為了自己,更為了邊疆數十萬的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