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蕭寒月走到床榻前，看著依舊在昏睡的太上皇，她沉默地挽起衣袖，準備替他換洗衣服。

聽到有擰水的聲音，太上皇眼皮動了下艱難的睜開眼，就瞧見蕭寒月拿著熱毛巾走了過來，“你要做什麼？”

“替你換洗衣服，擦身子。”看到太上皇醒了，蕭寒月坦白交代。

太上皇愣了下，“這些事情吩咐那些太監們過來做就是了，你一個王妃不必親自動手。”

北朝向來民風開放，更何況蕭寒月又是醫者，在她眼裏皆是病人，不拘小節。

換洗幹淨衣服，清潔身子，有助於她接下來給太上皇治病，不管太上皇是否情願，她都得盡力一搏。

可惜南朝的人卻拘泥於此，看到蕭寒月要動手，太上皇情緒太過激動，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嗽得太厲害，蕭寒月連忙過來將手帕遞到太上皇嘴邊，果不其然又咳出血來了。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費這些周折？”

看他頹廢的樣子，蕭寒月歎了一口氣，繼續替他清理胡子上的血跡，“如今咱們兩個可真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為了讓我自己活下來，怎麼著我也得拚一拚了。”

太上皇睜開眼，眼底渾濁泛黃，是躺的太久了。

即便尋常來人，也隻是哭哭啼啼的，那個時候即便他腦子清醒，也懶得睜開眼睛去看。

也是這時，他才仔細的去瞧麵前的這個小姑娘。

看她皮膚白.皙，卻分外清瘦，一雙黑眸分外的堅毅倔強，甚至能看到眼底掩蓋住的狠厲，她並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反倒像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

“你這次為什麼非要過來給我這個老頭子看病？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蕭寒月頓住，“怪我，一不小心找了別人的道。”

蕭寒月一邊忙活，一邊給太上皇擦拭身子，過了許久，太上皇閉著眼，也不知睡了沒。

所有事情忙完，蕭寒月才鬆了口氣，“好了。”

他清醒時，覺得身上很舒服，幹淨清爽很多。

好像整個人都輕了不少，渾濁腐臭的味道被草藥掩蓋掉了，他再也不用聞著自己瀕臨死亡的味道度日了。

這種感覺他已經好久沒體驗過了，因為近一年來他都沒有換過衣裳了。

尿漬都在上麵。

太監宮女嫌棄的不行，這個他從未謀麵的孫媳婦卻能麵不改色的幫他處理難堪。

他突然很想感謝一下眼前這位姑娘，讓他在死之前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更讓他找到了心底僅剩的，不值一提的一絲尊嚴。

“你先退下吧。”

太上皇的聲音溫和了些，他這會兒沒什麼力氣，隻想安安靜靜的躺會兒。

看到太上皇還是絲毫沒有求生欲，蕭寒月也沒有多說什麼，若是他積極配合治療，兩日內絕對能讓他好轉，可惜了。

她隻能盡力而為了。

隻是希望太過渺小了。

“那你先休息。”

正好她也要用自己的配方給太上皇熬一些藥。

她伸手，把太監送來的湯藥端起來聞了聞。

藥味發酸，隻是用來提精神的，和治病沒有半分關係。

還是得她親自配藥。

“吱—”

殿門被人從外打開，蕭寒月轉身，就看到了衣著婢女衣裙的魏雲雪走了進來。

魏雲雪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王妃在這裏，一切可好？這是我特地求王爺，給你送過來的飯菜，好好慰勞慰勞你。”

聽她話語中的得意，蕭寒月冷然。

貓哭耗子假慈悲罷了。

“對了王妃，我還聽說皇上都知曉此事了，雷霆震怒了，覺得你不尊敬太上皇，所以已經下了旨意，若是你治不好的生活，明日一過，你就得給太上皇陪葬了。”

看著魏雲雪恨不得笑開花的臉，蕭寒月淡淡的揚眉，“這一切不得拜你所賜嗎？為了擠掉我，做戰寒塵的王妃，你可真是大費周折。”

“王妃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可聽不懂，不過我確實挺高興的，從今以後，王府裏就我一個女人了，我會想念王妃的。”

魏雲雪坐了下來，伸手撐著腦袋，一臉無辜的看著蕭寒月。

隨後，魏雲雪又偷偷地將目光看向了前麵的床榻，這兩日她在宮內聽過不少傳聞，太上皇早就如同的活死人一般了，這會兒想來還是意誌不清，昏迷不醒呢。

即便在這裏大放厥詞，也不怕太上皇聽到。

在蕭寒月死之前羞辱她一番，也算是解氣了。

畢竟她帶著兒子在外吃苦的時候，該死的蕭寒月卻在王府享福，這口氣她咽不下。

魏雲雪抿嘴偷笑，“王妃，你伺候著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心裏不害怕嗎？這寢宮裏麵進來就覺得有一股死人味，你是怎麼忍下來的。”

隨後，她又起身朝著周圍轉了轉，嘖了嘖嘴，“我陪在王爺身邊時，心裏一直惦記著王妃呢，實在不行的話，王妃你求求我，我去跟王爺說說情，把你放出來？”

整個寢宮之內空曠安靜，魏雲雪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太上皇的耳中。

蕭寒月冷笑，“可以啊，不過今日.你進到這殿裏，能不能出去就不一定了。”

魏雲雪的得意戛然而止，掀開眸子，盯著蕭寒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看看門外守著的那些太監們進來了嗎？除了我以外，隻有太醫在旁邊守著的時候，皇上和太後娘娘才敢親近太上皇。可你如今卻一腔孤勇的闖了進來，不知道會不會染上什麼病，身上流什麼膿瘡，這就說不準了。”

魏雲雪臉色緊繃，她惶恐地轉頭看了眼床榻上的太上皇。

正在這時，太上皇躬起身子，大聲咳嗽了起來，這一聲，可把魏雲雪給嚇得臉色煞白。

“我，我懶得跟你說那麼多！”說完，魏雲雪倉皇的從殿內走了出去。

殿內清靜多了，蕭寒月這才忍著身上的疲乏，快步走到太上皇身邊，看他咳的這麼厲害，蕭寒月拿出銀針替他紮了一針。

之前的血肌丸一直有用，太上皇咳出的血跡也比之前的淺了些。

她將之前太監送來的湯端了過來，輕輕喊他，“太上皇？”

太上皇睜開眼，蕭寒月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邊。

“把參湯喝下去，才會有力氣。”蕭寒月把湯吹涼，遞到了太上皇嘴邊。

太上皇看了蕭寒月好一會兒，本以為他還是不願意進食。

蕭寒月歎氣，準備把勺子放回碗裏的時候，太上皇竟然張嘴，將勺子裏湯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