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薑洛無視了薑老夫人鐵青的臉色，接著說道：“可惜啊，我和祖母的尺寸不大一樣，否則我就找幾雙鞋來孝順祖母了。”

薑老夫人再忍不了，“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手邊的茶盅險些摔了下去。

薑洛無動於衷，段秀芝卻慌了。

正巧薑萇進來，段秀芝便求助似的去看薑萇。

薑萇隨便朝段秀芝點了點頭，便越過她走到了薑老夫人身邊，說道：“祖母，我親手熬了燕窩，您趁熱嘗一口。”

薑洛的唇邊露出抹嘲諷的笑來。

什麼燕窩，用的還不是她母親的銀子。

薑洛站了起來：“祖母慢用，孫女告退。”

薑萇沒有出聲，薑老夫人看著薑洛的背影道：“真是沒規矩，萇兒莫要學她，咱們可是正經的閨秀。”

薑老夫人刻意提高了嗓音，薑洛便如薑老夫人所願，站定了回頭轉身。

“昨兒母親鋪子裏的管事來送東西，裏麵有不少上好的燕窩，堂姐動作倒快，今兒就把燕窩送到了祖母麵前，既然堂姐有這份孝心，祖母就慢慢享用吧。”

不過些許燕窩，薑洛根本就不在乎，隻是她不想平白被人惡心，便給了眼前這對祖孫一點回應。

薑萇臉色煞白，死咬著嘴唇瞪薑洛，薑老夫人氣的要摔東西，待看清楚自己的手摸到的是盛燕窩的碗，就又把手收了回去。

甭管這燕窩是哪裏來的，吃到肚子裏卻是實實在在的。

薑洛施施然而去。

也許是覺得太尷尬，段秀芝緊隨著薑洛離開了壽合堂，她有心和薑洛多說幾句話，便直追著薑洛快步走，見薑洛在半路上遇到一個人，她就停了下來。

薑洛是想去晴池院尋母親的，恰好薑慶海從晴池院出來，父女兩個就站著說了一會兒話。

薑慶海道：“你母親正忙著對賬，你這會兒去了她也顧不上你，不如我陪你下棋？”

薑洛道：“這時候不年不節的，怎麼又對賬了？”

宋氏精明能幹，她名下的鋪子都管理的井井有條，帳本定期送來，所以薑洛有此一問。

“是咱們侯府的那幾間鋪子，我聽說經營上有了起色，像是開始賺錢了。”薑慶海的臉上有幾分尷尬。

侯府開始有了進項，這是好事兒，隻是薑洛和父親一樣，雖然心疼母親辛苦，卻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

“那我就回去了，父親也去忙吧。”薑洛此刻不願下棋，見父親又是一副要出門的模樣，便打算回索闌院。

薑慶海笑道：“今早兒你母親念了一句，說是想吃順祥齋的油果子，我正打算去給她買來，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薑洛撲哧一笑：“我什麼都不想要，父親快去吧，要買那油果子，且得趁早呢。”

買吃食這樣的小事兒，完全可以交待給下人去辦，但薑慶海樂意跑這一趟，足見他對宋氏的貼心，薑洛樂於見到父母恩愛，偏她促狹心起，便對著父親扮了個鬼臉。

薑慶海拍了拍薑洛的頭，腳下匆匆地走了。

薑洛走後，段秀芝從暗影處轉了出來。

她的丫鬟雯兒問道：“既然是碰上了，娘子怎麼不過去和侯爺打個招呼，咱們住在這個家裏，雖說仰仗的是老夫人，可侯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啊。”

段秀芝低低道：“你懂什麼，侯爺是一家之主，卻輕易不會過問內宅之事，咱們和侯夫人相處好了，那才能待得下去。”

雯兒道：“我瞧著侯夫人是極好的，她那麼忙，還想著給娘子送衣裳首飾，且那衣裳首飾都很值錢，有一些咱們從前都沒有見過呢。”

“是啊。”段秀芝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身上的衣料：“你可瞧見了二姑娘腳上的鞋？黃豆大小的珍珠，就那樣攢成了花芯縫在鞋上......”

她越說聲音壓得越低，後麵的半句話雯兒沒有聽清，就傻傻地問道：“娘子說什麼？”

段秀芝回頭，看著雯兒一笑：“我是說，往後咱們多去晴池院，便是不能為侯夫人做什麼，端茶倒水也是好的。”

雯兒應下，隨著段秀芝往回走。

第二日，禹陽侯府收到了淮安侯府送來的帖子。

今年淮安侯正逢整壽，吳亦薇又即將成為太子側妃，許是因為好事成雙，便打算狠狠地熱鬧一場，京都裏的勳貴基本上都受到了邀請。

薑洛聽見淮安侯三個字就是心頭一跳，無關其他，隻是因為那個怪異的夢。

既然有這個機會，薑洛就想看一看淮安侯本人，也或者，淮安侯府內有什麼奇遇呢。

淮安侯府的帖子請的是闔府女眷，那麼薑老夫人和薑萇都是要去的，薑洛不關心她們，想著到時候隻跟著母親就是了。

宋氏接了帖子，便叫人給薑萇送了衣料，不管家裏鬧得如何，一家子出門去，表麵功夫還是不能差的，再者說，宋氏根本不在意銀錢，隻是以往薑老夫人幾個行事太不像話，才略使手段而已。

薑洛什麼都不必操心，在索闌院如常用過午膳，消食後就準備午睡。

她又做起了夢。

她再一次化身為白貓，縮在椅子上看著那美男。

美男穿戴得頗為周正，薑洛一仰頭就能夠清楚地看見他。

他暗藍色的衣裳，他頭頂上的玉冠，他棱角分明的側顏，恰好被籠在金色的日光裏。

他整個人清晰又朦朧，恍恍惚惚中，薑洛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突兀地闖入，那東西在她心上一下下地敲，卻不讓她疼。

薑洛忍不住想，這是夢啊！她能夠許願麼，這個夢可以長久一些麼？

薑洛已經熟悉的中年男子走來，對美男道：“主子，吳姑娘來了。”

美男抬眸，似乎是不明白這個吳姑娘是誰，中年男子道：“是淮安侯府的吳姑娘。”

薑洛此刻是貓，震驚之下的反應就是要炸毛。

難道是她睡前聽說過淮安侯府要做宴的事情，所以在夢裏就夢見了吳亦薇？

“殿下！”嬌俏的輕快的女聲在外頭響起：“您在裏麵嗎？是皇後娘娘叫我來的，我順便帶來了親手做的點心，還請您品一品。”

美男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無奈，低聲道：“皇後......”

他像是在解釋，有皇後的指令，誰敢攔下這位吳姑娘呢。

皇後？薑洛又驚又疑，這個夢倒是有意思，連皇後都出現了。

美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示意中年男子開門，自己緩步踱到了門邊。

薑洛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了美男的腳邊。

吳亦薇姿勢優美地施了一禮，抬頭時就看見一人一貓站在高處。

“殿下也養貓？”吳亦薇的語氣裏有驚喜：“我也養了兩隻貓，它們一個叫做圓圓，一個叫做甜甜，殿下這隻叫什麼？”

薑洛愣了一下。

果然，夢就是夢，夢裏的吳亦薇和她見過的那一次完全不同，眼前的這個女孩子，神情目光都是天真無憂的少女模樣，就連語氣，都像拉著糖絲兒似的。

真真兒的甜妹子一個。

薑洛覺得有些膩歪。

美男淡聲道：“母後叫你來？”

吳亦薇的雙頰微微泛紅：“殿下整日忙碌，姨媽十分惦記，正好我做了點心，姨媽嘗了說是十分可口，就叫我來給殿下送一些。”

吳亦薇說著往前邁了兩步，看她意思，竟是要湊到美男身邊去。

也不知為何，薑洛心裏非常煩躁，反正此刻是夢，她便決定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瞄準了吳亦薇月白色的裙子，薑洛用力往上一撲，本打算扯破吳亦薇的裙子叫她出醜，將要行動時卻又想到，若是吳亦薇露了肉，豈不是汙了美男眼睛？

大概是化身為貓的緣故，薑洛的身子分外靈活，她試著把身體扭開，就真的扭到了她想去的方向，那裏站著吳亦薇的婢女，婢女不防備，被嚇得摔了手裏捧著的食盒。

婢女一個激靈，撲通跪到了地上。

吳亦薇發出半聲尖叫，急忙捂住嘴驚慌地看向美男。

美男微微彎腰，朝薑洛伸出手：“九九過來。”

薑洛嫌棄地看了看散落的點心，乖乖地任美男將自己抱到懷裏。

美男看都不看吳亦薇，隻撫摸著薑洛，說道：“又調皮，打爛了東西不打緊，看弄臟了自己。”

薑洛的貓爪上沾了些許點心碎屑，美男說著就將那碎屑拍打了下去。

吳亦薇騰地漲紅了臉。

即便是掉在地上的碎點心，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臟東西吧，美男這樣說，叫她很是下不來台。

吳亦薇隻覺得委屈，不甘地道：“這點心是我親手做的，我今日起了個大早，手上還破了皮......”

她說著含羞帶怯地伸出手，青蔥似的指尖上，當真有一處破了點油皮兒。

“喵嗚！”薑洛覺得無法忍受，猛地朝著吳亦薇狠狠地呲牙叫了一聲。

吳亦薇吃了一驚，但可笑的是，她既是被薑洛嚇到，就應該往相反的方向躲才對，偏她還往前來，幾乎要撞到美男的胳膊上。

就在那一刻，薑洛的腦子裏湧上個莫名其妙的想法，若是美男敢接住吳亦薇，她就在美男的胳膊上咬一口。

出人意料的是，美男輕巧地閃了閃身，將吳亦薇撂在當場。

他在薑洛頭頂彈了彈：“真是頑皮。”

他既沒有去接吳亦薇，薑洛就有些滿意，換個舒服的姿勢朝著他偎了偎。

這是我的夢，自然是我說了算。

薑洛這樣想著，斜睨了吳亦薇一眼。

吳亦薇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可憐巴巴地望著美男，期待他的態度能夠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