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鈺策馬朝將軍府狂奔。
前世,容家軍貪功冒進,於前線戰敗一事傳回京都後,容夫人性烈,因接受不了喪夫喪子之痛,自刎在了容笙麵前。
容笙受了刺激,當場刺殺了傳旨太監。
聖上震怒,株了將軍府,連容笙尚在稚齡的三個弟弟也死於斷頭台,滿門將府,沒剩下一個活人。
今世,她斷不能讓容府重蹈覆轍!
此時,容府門口。
太監正宣讀降罪聖旨,容府門口一片縞素,哭嚎聲一片。
容笙麵無血色,幾近麻木。
他眼睛受了傷,雖看不見,亦知道麵前列著的三位棺材裏,躺著他不完整的父兄。
一截手臂,半塊耳朵…皆是他從屍山堆裏一塊塊撿出來的,他將它們拚湊成了自己父兄的殘片軀體,帶回上京下葬。
容笙死死地握著手中長劍,骨節泛白,指尖像要嵌進刀柄之中。
突然,他聽見母親哭嚎出聲。
“聖上不公!容家冤枉!”
容夫人悲傷至極,奪過侍衛手中長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容郎,妾身這就來陪你!”
容笙眼角猩紅,入目一片黑暗,他想要去攔,卻撲了個空。
他已失去父兄,怎能接受母親慘死在眼前!
積攢的痛苦與仇恨驟然衝上胸膛,嗜血的瘋狂在體內躁動,瀕臨失控!
突然,“鐺!”地一聲,刀刃落地。
容夫人詫然回頭,見一名女子緩緩而來,“兒媳青鈺,拜見母親!”
她眉眼嬌豔,容光傾城,手執寒光長劍,穿著曳地的大紅嫁衣,穿過白茫茫的縞素喪服,款款而來。
容笙也愣愣側頭,他看不見她的臉,隻聽見一片哭嚎中,她的聲音清麗動人。
接著,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覆上,拿走了他沾滿鮮血的長劍,將他的手放在了一片輕柔絲綢之上。
“夫君握著劍做什麼?”
他聽見她輕聲開口,“不如,先為妾身掀蓋頭吧。”
滿場寂靜。
容笙僵住,待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是誰時,他心神猛地一顫。
體內失控的瘋狂卻仿佛被一陣春風拂過,無聲地熄了。
“你怎在此?”
“你我今日大婚,我不在這,又該在哪?”雲青鈺輕輕一笑,轉身對太監道,“公公可要進府喝杯喜酒?”
太監一愣,瞥了滿地棺材紙錢一眼,隻覺這新娘是個傻子。
“不必了,容少夫人盛情,雜家卻嫌晦氣!”
容府眼看著是要敗了,他也懶得給什麼好臉色,“聖上下旨抄沒容府全部家產,來人,動手!”
禦林軍蜂擁而上,搜刮強掠,將容府掀了個底朝天。
容夫人看見破敗的帥府,淚流滿麵,三個小世子也抽抽噎噎地哭個不停。
“陛下如此無情,竟,竟連下葬的錢財都未留下!你父親兄長堂堂將軍,戎馬一生,竟落得如此下場…”容夫人泣道。
容笙亦是麵色發寒,眸色狠戾。
正要發作,就聽雲青鈺輕聲道,“母親,兒媳願用嫁妝為公公及兄長置辦喪禮,風光下葬。”
容笙詫然抬頭。
“這,這怎麼行?”容夫人也一愣,隨即正色道,“不妥,嫁妝是你的私產…”
“容家滿門忠烈,兒媳心中欽敬,這點銀子不算什麼。”雲青鈺搖了搖頭,又看向容笙,“紗布摘下,我看看你的眼睛。”
容垂頭不語,麵色冰冷。
京都內無人不知,雲青鈺有多癡迷狀元郎謝瀟。
如今又來假裝關心容府,關心他做什麼?
他眼角猩紅,周身發寒,扭過頭不讓雲青鈺碰他。
一瞬間,雲青鈺仿佛又看見了前世那位殺神。
她有點害怕,小聲叫了聲,“夫君?”
容笙一怔,被這聲稱呼叫的愣住,竟任由雲青鈺揭開了他眼睛上的紗布。
少年皮膚蒼白到幾近透明,高鼻薄唇,五官精致如雕刻一般,俊美無極。
他眼角四周滿是凝固的血跡,猩紅妖異,墨眸暗湧洶湧。
想起他的偏執與深情,雲青鈺心下微疼,“還好,沒傷到眼球,能醫。”
“當真?”容夫人詫異道。
她隻知君侯府大小姐喜歡舞刀弄槍,卻沒聽說還會治病救人啊。
雲青鈺淡笑,前世她師從鬼穀神醫,得了一手詭譎醫術,治一個眼疾隻是小兒科。
她俯身為容笙做簡單的清理,白嫩的指腹蹭過他眼角,他呼吸都緊了幾分。
“咦,哥哥的耳朵怎麼紅了?”容豆豆瞪大了眼睛,小聲嘟囔了一句。
容笙的三個弟弟,最大的六歲,最小的四歲,三個小蘿卜頭自來熟,已經抱著雲青鈺的大腿奶聲奶氣喊嫂嫂了。
雲青鈺心頭微軟。
容府一家都是好人,今生她必定要護住將軍府。
此時,君侯府外。
“她真嫁給了容笙?這怎麼可能?”謝瀟滿臉不可置信。
滿京都誰不知道雲青鈺癡情於他,跟在他屁股後麵求他一笑,像條搖首擺尾的舔狗!
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
“嫁妝都抬走了,還能有假?”
雲婉咬唇。
“姐姐一向對瀟郎情深,此次突然嫁進容府,大概是因為那晚,她看見你我在一起…”
謝瀟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那晚他情不自禁與雲婉放肆一夜,剛好被雲青鈺那個不長眼的發現了。
不過這也解釋了,原來雲青鈺是吃他的醋,才會賭氣嫁給容笙那個瞎子。
這才對麼。
雲青鈺一直對他死心塌地,不可能會變心。
“婉兒,雖然我心裏隻有你,但聖穀子的錦囊裏曾說,要成大業,必得雲氏嫡女為妻!我絕不允許雲青鈺嫁給容笙!”謝瀟攥了攥拳頭。
“是…傳說占卜預言從未失靈的聖穀子?!”雲婉問。
“正是!”謝瀟深吸了口氣,“我隻能先讓她成了我的女人,等大業一成,我便休了她,到時候,你想把她當狗一樣羞辱都行!”
雲婉輕笑了一聲。
謝瀟現在就是個區區六品狀元,她根本就看不上。
她更關心的是雲青鈺帶走的嫁妝。
足足千金,若能搶回來,她便能帶著這筆銀子再尋個高門嫁了。
“瀟郎,你要搶回姐姐,我有個法子。”
雲婉歹毒道,“容府被抄了,如今定是靠我姐姐的嫁妝過日子…不如我們把她的嫁妝搶到手,容府沒了銀子撐著,就徹底敗了!
“容笙瞎了,如今是個廢人,你順手做掉他!等姐姐成了寡婦,還不是任由你拿捏?”
“…不錯!還是我的婉兒聰明!”謝瀟眼睛一亮,琢磨了一陣,“這事交給我!”
正好,他要做的事也正缺銀子。
雲青鈺和他慪氣嫁進了容府,想必現在正眼巴巴等著他去哄呢。
他便當給那蠢女人一個台階下,順便拿回嫁妝,她不會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