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車內空間狹小，麵前少女淺笑著逼近，語氣輕柔，帶著身上幽幽蘭香。

容笙卻看得清楚，依這幾日來的雷霆手段，她本不是朵柔弱無害的蘭花，而是那帶刺的薔薇。

嬌豔欲滴，繁刺荊棘。

容笙偏頭，未置可否，白紗下的墨瞳卻透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雲青鈺也不急著要這個答案。

上一世容笙能顛了整個大周，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玄幽王，這一世她要取得他的信任，並不容易。

她有足夠的耐心，隻是仍有一事不明。

“容笙…當初你為何要同聖上求娶我？”

在她人生前十餘年的記憶中，有容笙出現的片段甚少，兩人更談不上有何交情。

莫非，容笙偷偷愛慕著她？

可看對麵少年淡漠又冷然的眉眼，雲青鈺又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雲小姐很聰明，可惜，記性卻不太好。”

馬車已停在了容府門口，容笙淡淡扔下一句話，在小廝的攙扶下回了正堂。

屋內飄著幽幽龍涎香氣，香爐旁是新沏的楓露茶，醇香清冽。

在大周，龍涎香是有價無市的寶貝，更別提上好的楓露茶一兩百金，哪樣都不是剛被抄家的一個將軍府負擔得起的。

容笙剛輕抿一口，窗扇外便閃過一黑影。

“主子。”

一玄衣人拜跪在他身前，低頭恭敬道。

“北疆一戰確有蹊蹺，容家軍的死絕非意外，更不是傳聞中說的貪功冒進！”

容笙麵色沉冷，“接著說。”

“屬下已查到，當日大將軍是奉了一道聖旨才領兵出征的，戰敗後，太子卻稱聖旨遺失，把罪名都歸結到了容家的頭上！”

容笙聞言，冷聲道：“你帶人追查聖旨的下落，做事小心些，別露了痕跡。”

玄衣人立即答是。

“還有，讓朱雀去查查雲青鈺，她和軍侯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容笙道。

“主子是懷疑，她嫁進容家是另有企圖？”

“尚未可知。”容笙抿唇，“切記別跟的太近，她的武功…怕是不在我之下。”

玄衣人應下，目光卻露出一絲驚疑。

主子的功夫出神入化，他絕不信哪個女人能勝過主子。

他倒要會會這個雲大小姐的本事！

軍侯府內。

王嬤嬤捧著一碗灰褐色藥汁，不顧雲婉的掙紮，掰著她的嘴生生灌了下去。

“放開我！救，救命…”

雲婉被掐住下巴，湯汁順著臉頰一路浸濕了衣裳，狼狽至極。

很明顯這是碗落胎藥，她的小腹已經開始針紮般的疼痛了，一抹殷紅順著大腿緩緩流下。

雲婉嚇得滿臉淚水，隻能拚命向下人求助。

可王嬤嬤是永寧公主的近侍，別說落個胎，就算今天在這屋中殺了雲婉，雲府的人也不敢反抗半分。

“雲小姐忍忍吧，公主也是為了你好！未婚先孕已是壞了德行，現下隻能做掉這個孩子，才能為雲家留幾分顏麵！”

王嬤嬤唇邊浮現出一絲陰狠的笑。

這雲家也是奇怪，流言明明稱雲大小姐與謝瀟情深意切，還傳出私奔一事，公主原本是心中嫉恨雲青鈺，想對她下毒手的。

誰知這雲二小姐居然敢懷上謝瀟的孩子，還堂而皇之暴露在人前，這不正好撞在槍口上了？

就算是她替雲大小姐擋了一劫吧！

“公主身為大周貴女的典範，最厭惡不知廉恥，不守婦德的女子，雲小姐日後可要小心了！”

雲婉再傻，能看出永寧是故意針對她的，可她當真不知哪得罪了這位尊貴的公主。

聽了王嬤嬤的話，她反應了半刻，突然拚命掙紮大喊。

“請嬤嬤稟告公主，真正不知廉恥的不是我，是我姐姐雲青鈺！她，她與謝瀟…”

王嬤嬤停了手，問道：“他與謝瀟如何？”

“她，她恬不知恥地追著男人跑，可謝瀟從來就沒喜歡過她，她這不是無恥是什麼？公主應該好好懲治她這種賤…”

話音未落，她就被幾個婆子按進了木桶。

剛想爬出來，雙腳突然被什麼涼膩的東西纏住，竟是十幾條翠綠的毒蛇，吐著猩紅的蛇信子，一寸寸纏上了她的身體。

雲婉嚇得幾欲昏死過去。

“雲小姐可莫要亂動，這些都是公主養了多年的愛寵，你若是嚇到它們，罪名等同於冒犯公主！”

王嬤嬤淡淡一句話，滿屋子奴才頓時一動不敢動。

她冷笑著出了門，派人去公主府傳了信。

奢靡的公主府邸中，永寧公主聽著下人的回稟，濃妝豔抹的臉上浮現一絲狠戾。

她年逾四十，厚厚的脂粉蓋不住日漸鬆弛的皮膚，細長的丹鳳眼下是難掩的細紋，偏又愛穿得花紅柳綠，整個人有種陰狠的詭異感。

丫鬟在下頭憤然道：“果然！雲青鈺那個草包就是個幌子，真正勾引謝公子的竟是雲婉那賤人！”

永寧冷笑一聲：“告訴王嬤嬤，她知道怎麼做…”

王嬤嬤自然明白永寧的意思，下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沒幾天雲婉就被折騰得隻剩半口氣了。

季淑然看在眼裏，日日急得眼睛通紅，跑去和雲侯爺哭慘。

雲侯爺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自雲青鈺將嫁妝搬走後，雲府的庫房直接見了底，連出去喝頓花酒都捉襟見肘，再加上雲婉做出了這等醜事，他也沒給季淑然什麼好臉色，兩人直接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季淑然又急又氣，卻隻得另想辦法。

當夜，雲府後門偷偷溜進個人影，輕手輕腳進了季淑然的房門。

來人是個老嬤嬤，頭發花白，正是雲青鈺娘親當年的貼身陪嫁，亦是雲青鈺的奶娘嬤嬤。

季淑然等候已久，立即迎了上來。

“童嬤嬤告老還鄉三年，這府裏可要變了天了！”

“可是大小姐又鬧了什麼笑話？她性子蠢笨，夫人拿捏她十幾年從沒出過差錯，如今又急什麼？”童嬤嬤十拿九穩道。

“那小賤種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像換了個人一般！”

季淑然將這幾日的事匆匆講了一遍，隨即低聲道。

“嬤嬤，你可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那丫頭從小就拿您當親祖母一般敬愛，如今她對雲府的人有了防備…我這個計劃，還得請嬤嬤出手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