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席對麵的雲青鈺瞧見季淑然麵如土色的臉，不由莞爾，淺抿了口杯中清酒。

前世，她這位好父親靠著金菊宴上的獻禮，大大取悅了嘉慶帝。

那是一塊半人高的天然奇石，形狀特別，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周”字。

自古帝王好迷信，在大周朝出土這麼一個寶物，無疑會被視為上天的福佑。

嘉慶帝龍心大悅，當場升了雲侯爺的官職，日後也一直對他頗為器重，雲侯爺仕途的興盛便是由此開始的。

可惜今世，一切未必會如他所願了…

“陛下，這箱中之物是微臣特意為陛下所尋，希望我大周國運昌隆，陛下洪福齊天！”

雲侯爺滿麵紅光地說完賀詞，示意手下打開箱子。

嘉慶帝剛剛就被這高大的木箱吸引了注意力，如今更是來了興致，命人掀開了箱蓋。

蓋子一開，不僅嘉慶帝，在場諸人都看清了裏頭的東西。

“這，這是什麼啊？！”

“怎麼這麼多土？咦，怎麼好像還有點臭？”

“快看！那土埋著一棵爛果樹，已經發爛發臭了…”

“送陛下這種東西？這雲家人是瘋了嗎？！”

“...”

雲侯爺正低頭等著嘉慶帝的獎賞，直到聽見附近的議論聲才覺出不對，抬頭往身旁的箱子看去。

這一看險些驚掉了眼珠子！

他那精心準備的奇石呢？怎麼會變成半箱亂糟糟的土渣子？！

上頭還好死不死栽著棵死掉的果樹，已經腐爛的招了許多飛蠅，在空氣中散發著惹人作嘔的臭味。

送給帝王將死之物，這是大不敬！

嘉慶帝的臉色已經黑得如鐵鍋一般，雲侯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嚇得煞白。

怎會如此？

這箱子他一直放在書房，而書房的鑰匙隻有季淑然才有！

他隔著人群猛地瞪向了季淑然，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兩個窟窿來！

季淑然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

她那日把箱中東西變賣了，怕分量不對被發現，便叫人到後院隨意鏟了棵爛樹塞到了裏麵。

她哪裏知道，這是雲侯爺要送給陛下的東西？

“大膽！”

嘉慶帝狠狠砸了下桌麵。

“雲嚴以下犯上，撤其黃馬褂，再罰兩年俸祿！這個月也不用上朝了，留在府中好好反省吧！”

雲侯爺肥碩的身形一晃，強忍著才沒有癱倒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雲家三代功勳換來的黃馬褂，就這麼被收回了！

他的仕途…也算是到頭了！

雲婉亦嚇得瑟瑟發抖，想去扯季淑然的袖子，卻發現她娘的臉色更白，活像要背過氣去。

雲婉更害怕了。

若是父親知道了她們做的事，還不得生生打死她們…

雲青鈺則微微勾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雲侯爺是個奸猾的人，慣會見風使舵，前世他一邊奉承著嘉慶帝，一邊與謝瀟暗中勾結，為他日後的謀逆提供了很大幫助。

謝瀟稱帝後，雲家得了從龍之功，滿府榮耀。

唯有她被廢了後位，困在暗牢，生不如死。

那時，她這位父親可有憐憫過她半分？

她亦是他的骨肉血親，可雲嚴對她卻沒半點溫情，眼睜睜看她被吊在城門上鞭屍羞辱。

雲青鈺眸中滿是嘲諷。

她向來如此，旁人對她好三分，她便回報七分。

旁人若對她殘忍，她亦要讓他永無生路！

因此她讓天機閣將秘藥開出高價，她知道季淑然一定會替雲婉去尋藥，也知道雲府錢財見底，要想付得起價錢，季淑然一定會將主意打到雲嚴的頭上。

果真，她沒有讓自己失望。

雲侯爺回了席上，也不顧旁人的眼光，伸手就狠狠給了季淑然一個響亮的巴掌。

“賤婦！說，你都做了什麼蠢事？！”

季淑然被打得一歪，嘴邊滲出了鮮血：“老爺，我…”

“閉嘴！”

雲侯爺怒吼了一聲。

“你這蠢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回府我便給你一封休書，你滾回娘家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季淑然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初她入軍侯府時，雲嚴說他嫌棄雲青鈺的母親一身銅臭，還說她是他見過最美好的女子。

怎麼如今，竟要開口休了她？

她生父不過一個六品小吏，若不是靠攀上軍侯府，哪來今日的富貴日子？

她斷不能離開雲家！

季淑然捂著紅腫的臉頰，深吸一口氣道。

“事已至此，老爺生氣也是無用，但你若要休了我，日後可莫要後悔！”

她附在雲嚴耳邊，低語了幾句，又幽幽一笑。

“婉兒成了太子妃，我便是太子的嶽母，王爺真想讓太子看我們家的笑話？”

雲嚴瞥了季淑然一眼，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雲婉前幾日才做出失德之事，太子能看得上她？

但見打扮得人比花嬌的雲婉，心底也抱了幾分希望，畢竟哪個男人不好美色呢。

“你最好爭點氣，不然我放不過你們母女！”雲嚴厲聲道。

雲婉被嚇得縮了縮脖子，抓緊了手中的古琴。

她一定可以的！

隻要她成了太子的女人，日後便是大周的皇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到時什麼雲府，什麼雲青鈺，通通要被他踩在腳下！

獻禮結束後，便到了諸人翹首以盼的才藝比拚環節。

高台之下，已有女子撥弄琴弦，彈著美妙的曲調了。

雲婉聽著絲弦之聲，望著高台之上慢慢飲酒的太子，唇邊漸漸勾起一抹誌在必得的笑。

她五歲時開始苦練琴藝，在琴曲這項上，她不信會有誰是她的對手。

前頭的人彈完後，雲婉提著裙角，嫋嫋婷婷地走了上去。

“小女雲婉，願獻上琴曲一首，為陛下助興。”

嘉慶帝剛剛訓斥了雲嚴，如今看見雲府的人就覺得心煩，眼睛都沒抬，隻隨意揮了揮袖子。

倒是他座下的太子，目光沿著雲婉窈窕有致的身段看了一圈，最後落在她精致的麵容上。

太子挑眉，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

這雲婉的長相，倒頗合他的口味。

一曲精妙曲調隨著雲婉的動作緩緩流出，清音幽韻，娓娓動聽。

在座諸人均靜了下來，就連嘉慶帝和太子也陶醉在這曼妙的曲調中，漸漸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