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輦在鳳華殿前落下。
皇帝雲修淩從輦上下來,邁入宮門,瞬間抬袖掩鼻。
灰塵在空氣中翻湧,濕潮的氣息自宮殿裏迎麵而來,夾雜著一點兒臭味。
塵氣中傳來一道沙啞女聲。
“這不是陛下麼?”
平靜重帶著幾分譏笑。
一個衣著華貴古舊的女子坐在堂中,發髻未束,四散地懸在後背及肩上,堪堪擋住了一半的麵容——而另一半露出的麵容上,一大片肉紅順著女子的左耳際攀布到左眼角下方。
在陰暗宮室裏,看起來便像是地獄的羅刹一般,可怖至極。
更何況,她還在笑。
雲修淩看她這副模樣,平淡的麵容裏流露出一絲厭惡。
“朕要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鑰匙?”蕭令月含笑反問,緩緩從桌後起身與雲修淩對視,“若是我不給,你又該殺誰?雲修淩,我告訴你,若非你殺了蕭清溪,否則玉璽——你一輩子也別想拿到!”
“你......”雲修淩眼中炸出零星火花,不過頃刻,他忽然低下姿態,走到她身邊,“令月......我們以前分明不是這般劍拔弩張的,你可還記得,當年成親,你還說過,要給我生個孩子,......”
“便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告訴我鑰匙在何處,我便給你西宮皇後的權位,我們回到以前,可好?”
他語調柔情款款,便是她當年嫁於他時的模樣。
一瞬,蕭令月還以為是當年的雲修淩,微微觸動。
她垂下脖頸,思索良久,抬眼瞧向前方幾位太監。
“鑰匙我藏起來了,位置隻有我知曉。”蕭令月咬了咬下唇,“你且靠近一些,我隻告訴你一個人......”
雲修淩見狀,眼中一絲暗芒閃過。
他左右瞧了一眼宮室,低頭靠去,一邊擺手讓太監們後退。
餘光中,雪白的貝齒刹那晃過。
“啊——”
錐心之痛從耳上傳來,宦官們一擁而上拉住蕭令月,將二人分開。
蕭令月不敵,被幾個高大的太監重重錘向腹部,吃痛鬆嘴。
盡管如此,雲修淩那左耳也已然被她撕開了半邊,剩下一截吊在一旁,著實難看。
蕭令月雙手甩開兩側的宦官哈哈大笑,眼中淚水滾滾掉下,“雲修淩,十六年前你與蕭清溪那個賤人害我毀容時,可曾想過有這樣一日!”
“啪!”
雲修淩一掌落在她臉上,力道之大,幾乎猶如一把利刃劃開她的臉頰。
蕭令月揚麵直視雲修淩,血從嘴角滴落。
似是很不喜歡她這種眼神,雲修淩又將她一腳踢倒在地。
“蕭令月,你才是賤人!若不是你將長亭王誘去清溪處,她如今怎會遭朝野如此非議!朕又怎會生生跟她分離十三年!”雲修淩捂著左耳,毫不留情地在她臉上踩踏。
蕭令月痛苦地翻過身去,又被他一腳踹在脊梁、小腹、肋骨......
四月來飯食朝不保夕,她的身軀早已瘦弱的隻剩一把骨頭。
“咳......”猛然心口捱了一腳,蕭令月噗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伏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那廂雲修淩像是踢累了,坐在椅上,飲了口茶,對蕭令月冷聲斥道:“朕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鑰匙到底在哪兒?”
“嗬。”蕭令月血口裂開一抹笑,“你死也不會知道!”
雲修淩麵色驟變,不再囉嗦,隻抬眼看了一看盧公公,那一早準備好的三尺白綾便被呈了上來。
蕭令月掃了一眼,略有驚異地著看雲修淩:“你要殺我?”
雲修淩不作答,太監們也不再需要示意,隻將那白綾頭尾繞手一圈,便一眾緊逼過去,不顧蕭令月掙紮地把白綾纏過她的頸間,一下收束!
眼前逐而模糊,今生種種,像一幕戲似地從眼前演盡。
手指緊扣上白綾,她雙眼睜大凝望宮門外滾滾黑雲,眼瞳裏漫開濃鬱血色。
“雲修淩!蕭清溪!我蕭令月,咒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生則為鼠蟲,死則十八層地獄!”
。。
“過兩日便是清河老王妃的壽辰,都學學清溪和煜喜,乖巧懂事知禮,這才是蕭家閨秀該有的模樣。”
腦袋昏昏沉沉,眼前好似蒙了一層燈籠的油紙皮,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東西。
叫蕭令月難受得心急。
“令月!蕭令月!”
蕭令月有些渾渾噩噩,慢慢抬起頭來,驟然聽得“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