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身邊處理東西的廚子,蕭令月桃眸微微睜大,低聲驚道:“你亂說什麼。”
眼前容夷沉默一陣,發出嗚嗚的聲音。
蕭令月疑惑皺眉,見他指了指她的手,慌忙放開:“失禮。”
本來這樣的動靜,旁邊人都會注意到的。偏生蕭令月身旁的廚子從始至終都在處理兔肉,眼都沒抬。
陡然反應過來,她便聽容夷道:“人是我帶來的,你莫要擔心。”
她愣一愣,看容夷平靜地將弓箭放到地上,又問,“東西呢?”
蕭令月回頭看一看四周,讓如遠把一個包袱拿過來給容夷,“我想求你幫我將這東西帶給一個人。”
容夷打開包袱,是一隻四四方方的扁木匣。又掀開瞧了一眼,他問:“要我帶給誰?”
蕭令月並不說話,拿過他的手掌,細軟的食指在他掌心裏寫了個字。
容夷見字,心裏之前的奇疑瞬間化作虛無......因為她確是不認識他,而是清楚他的母親楚國夫人。
容夷掌心握起,言語裏夾了委屈,“枉我一直對小喬惦念不忘。”
他偶爾正經偶爾浪蕩不羈,蕭令月也不受騙,隻笑了笑,轉身去看廚子在兔肉上滾黃油。
容夷存了心逗弄,見她不理自己,將手上東西遞給小廝,便又伸手去扯她衣袖。蕭令月謝他幫忙,也不管他扯。不想這幕就落進了蕭清溪和太子眼裏。
“妹妹與容公子關係真是親近。”蕭清溪走在太子身旁,當頭便是聽起來人畜無害的一句挑唆,“長此以往,定是會越來越好呢。”
親近一詞,既可以聽成關係好,也可以聽成是男女曖昧。
太子看著容夷和蕭清溪,臉色一陣鐵青。
他和容夷從小往來不合。他用功努力卻日日遭受皇帝責備,容夷放蕩不定卻深受皇帝喜愛。眼下容夷不顧周遭,日日與他未來的太子妃親近來往,無異於當麵紅杏出牆。
“越來越好?”牙間擠出問話,太子麵目猙獰地看向蕭清溪,冷哼一聲將弓箭摔在地上,掉頭便走。
而他二人的話蕭令月也聽得分明。
見太子離去,蕭令月平靜萬分的扭頭看兔肉,蕭清溪見狀,還以為是她生氣。忙做出一臉擔憂地走過來,自責道:“令月你別氣......是我的不是,我不該亂說話的,你別怪殿下......”
蕭令月壓根不在乎,見她裝腔作態,望她一眼,歎道:“不關姐姐的事......他從來不曾喜歡我。”
說罷垂眉低眼,再也無聲。
偏蕭清溪覺得她傷心了,又是好一通安慰。
容夷在一邊看了許久,轉眼時唇邊勾起一絲笑意。
因是太子不痛快,這場遊獵便也到此為止。蕭令月早早擺脫,樂得自在,隻是其他姐妹受了牽連,回了家便跟各自的姨娘告狀,引得宅子裏原看蕭令月不舒服的幾位姨娘更覺蕭令月紮眼。
當然,屏風進宮的節骨眼上,誰敢來動她?
平寧了兩三日,屏風終於製成。蕭家的大老爺等候多時,繡圖一嵌進架子便忙不迭的送進了宮裏,晚上的時候菱貴妃娘家一個小姐來話,說是貴妃瞧中了蕭清溪出的那幅鳳出牡丹圖,很是喜歡。
蕭家才不理會繡圖的人是什麼名字,隻要菱貴妃記著蕭家人的情就夠了。老太君知道蕭令月或許委屈,卻也不多安慰,把庫房裏的幾段雪花錦送到蕭令月院裏,便也沒了下文。
隻蕭清溪得意洋洋了一陣,才帶著霍姨娘去了靈犀院。
她們到的時候蕭令月正在庭裏,衣衫單薄披著發抬頭望夜。雖是在賞月,可落在她們眼裏,就是一副怨恨的樣子了。
讓蕭令月怨恨她們母女,是眼下霍姨娘與蕭清溪都不曾有的想法。
對霍姨娘來說,蕭令月是自己在二房站穩腳跟,讓女兒步入青雲的工具;對蕭清溪,則是身懷巨寶能夠讓她飛上枝頭的墊腳石。
這樣重要的東西,怎能與自己疏遠?
心懷鬼胎的二人交換了下眼神。
霍姨娘抖了抖衣袖,朝著蕭令月走去,臉上布滿了愧疚之色,蕭清溪緊隨其後,隱隱有些無地自容的模樣。
聽到些動靜的蕭令月回眸瞧了兩人一眼,斂下眼簾不由感慨,這二人的演技當真是出神入化,也難怪前世會那般給予信任,以至於死不安生。
霍姨娘見她態度淡淡,隻當她是在對屏錦一事計較。
趕忙束於蕭令月身前,道:“令月,是姨娘的錯,讓你受委屈了,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宮中之人弄錯了繡品,貴妃娘娘已當那鳳出牡丹是清溪所繡。老太君吩咐了,事情既這般,你就委屈些,我們也不敢再多言啊!”
哼!賞些綢緞就當是補償她了?這一家子,當她是叫花子麼,不過眼下她也不多計較,畢竟,這說來也不過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
好戲......還在後頭呢!
蘊了會兒淚水,蕭令月才抬起頭看著霍姨娘,也不說話。
這倒是出乎了霍姨娘的意料,原想著她哭鬧,或是發脾氣,她都有法子穩住,可偏偏蕭令月連話都不說,倒讓她有些摸不著方向了。
蕭清溪見狀,上前兩步來,聲淚俱下,“雖說姐姐也實屬不知情,卻還是委屈了妹妹,你怨我恨我,我都沒有半句怨言,但妹妹別這般折磨自己,傷了身子,我與娘親都難免自責啊!”
蕭令月看著眼前的淚人,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啊,字字句句都是替對方著想,卻將所有撇得幹幹淨淨,若再說下去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眸子紅了幾分,含著些哭腔,“姨娘,女兒是委屈了些,不過好在這也是落在了二姐姐的頭上。娘親去得早,若不是姨娘照料,二姐姐愛護,恐令月早不是這番景象,月兒又哪會怪你們呢?”
言罷,她又朝著蕭清溪,道:“妹妹明白姐姐並非有意,又怎會怨你恨你呢?不過是見著月明如水,想起了娘親,不免有些傷心,姨娘與二姐姐莫多慮才是。”
這番話說得蕭清溪與霍姨娘都有些不解了,心中覺著怪異又說不上來原因,不免多看了蕭令月兩眼,想看出個究竟。
受到二人的眸光,蕭令月頓了頓,道:“令月已經沒有娘親了,二姐姐和姨娘便是令月的依靠,都是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
聞言,二人瞬間恍然。
不哭不鬧,不過怕失去依靠罷了,原也是她們多心了,蕭令月那般蠢笨會察覺什麼。
“妹妹所言甚是,是姐姐與娘親狹隘了,那我們便先回去了,夜深露重,妹妹仔細些身子,早早休息。”對著蕭令月微微福身,二人便揚長而去。
望著他們漸遠的身影,蕭令月勾起一抹詭笑,卻不曾注意,身旁多了襲修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