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月宴一事很快驚動了寧宏元。
他望著禁衛送來的密信,沉思片刻,招手喚楊公公上前,“你如何看?”
楊公公早候著這問,張口便答:“皇子殿下如何想的老奴不好猜,但長公主殿下在太醫院中已與您掏過心窩子了,她不見得會散下這帖子。”
寧宏元眉頭皺起,“帖子發了,我總不能駁了兒子的麵子。”
楊公公卻不慌不忙,端起寧宏元麵前已經冷掉的殘茶,交給人撤下。
替寧宏元換上一杯熱茶後,他才說:
“陛下,皇宮禁衛中有的是好手。請長公主赴宴前挑上一二隨行,這樣,就算有人針對長公主,有禁衛跟著能出什麼意外?至於其他的,相信長公主自能化解。”
寧宏元接過熱茶,眉頭舒緩不少,點了點頭。
楊公公等寧宏元將茶盞接穩,行禮告退,帶著聖意往長定宮中去了。
楊公公快步進入長定宮時,寧鸞玉還在研究安慶與明濟世代通婚的約書,目光凝在其中一條上。
兩國通婚為的是兩國和平,若婚約中的任一人為禍兩國,婚約自然廢止。
寧鸞玉眼珠不錯地看著抄本,心中有了成算。
看來想毫無隱患地解開與顧北風的婚約,還得向兩國揭開他的歹毒陰謀。
她一抬頭,發現楊公公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寧鸞玉見到楊公公,如見半個長輩,倍感親切。
帶著笑意的寧鸞玉當即起身迎了上去,“長慶宮的大忙人來我這長定宮,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公公快與本公主說,是不是領著好事找我來了?”
“殿下一猜就中,當真冰雪聰明!”
“這不,陛下聽說二位殿下要在宮外辦賞月宴,放心不下公主殿下的安全。現在呀,敞開了皇宮的禁衛軍,任殿下去挑些個青年才俊,明晚保護殿下的平安。”
楊公公說罷便要領著寧鸞玉到禁衛訓練比武的校場中去。
“父皇的禁衛軍,任我挑?”寧鸞玉聽到楊公公的話後,連眨了數下眼睛,“這怕是逾矩了,不合適吧?”
楊公公一擺手,拿出一副說體己話的姿態,“我的好殿下,你屆時不說,誰知道隨你去的是皇宮禁衛呢?聽老奴一句勸,安全是最緊要的。”
楊公公說罷,還朝寧鸞玉使了個眼色。
看了楊公公的顏色,寧鸞玉欣然點頭應允,兩人皆笑了出聲。
皇宮內的校場上,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刃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澤。
寧鸞玉隨楊公公到此處時,正趕上一個瀟灑的身影,執著一杆銀槍,在比武台上與人對戰。
台上與之相鬥的禁衛,在獵獵生風的長槍逼迫之下,左右支拙。
眼見禁衛不敵,執槍之人將槍忽地換手,槍尾改做槍頭,銀色槍杆輪圓一掃,擊中侍衛的右腿,侍衛受力一挫,向下一跪,當場敗在了擂台上。
銀槍的主人轉槍回身,一雙淺色的眸子撞進寧鸞玉的眼中。
這個在校場上瀟灑得短短幾招就已破敵的,不是寧無沉是誰?
寧無沉注意到寧鸞玉的視線,也望向她。
校場上,比武台邊,兩人視線撞了個滿懷。
校場旁一眾圍觀的禁衛們被寧無沉的颯爽英姿折服,連呼勇武。歡呼聲中,無人注意到寧無沉與寧鸞玉各自將相撞的視線轉向他處。
楊公公適時出聲,詢問寧鸞玉:“殿下,是否有覺得可靠的,願意帶在身邊之人啊?”
寧鸞玉聞言環顧四周一圈。
她翻找著腦中的血海回憶,卻尋不出任一張為守護寧氏皇族血灑長慶宮的忠心禁衛的麵龐。
隻因這些漢子一步也未曾退卻,留給她的隻有背影。
一時難以分辨校場中的禁衛是敵是友,寧鸞玉索性將視線重新轉回到寧無沉身上。
眼前不就有一個絕對忠心可靠的人嗎?
於是她抬手一指,與楊公公宣布:“我選他。”
楊公公順著寧鸞玉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手執銀槍的寧無沉直把楊公公嚇了一哆嗦。
楊公公登時慌了起來,“誒呦,我的小祖宗,莫開玩笑了,那是拱衛江山的百勝將軍,誰不識得他,選不得,換一個!”
寧鸞玉卻一昂首,寸步不讓,“不,我就要他。”
寧無沉注意到此處的動靜,手執銀槍,沉步走過來,問道:“何事?”
寧鸞玉搶在楊公公之前開口:“托將軍屈尊給我當一回護衛。”
寧無沉竟直接回她:“可。”
一旁的楊公公霎時感覺天都塌了。他一聲告罪,離了寧鸞玉,急急奔回長慶宮,向寧宏元稟報此事。
寧宏元此時正提筆對著奏折批紅。他的朱筆懸停在折子上好一會,而後落筆勾圈。
“準。”
“陛下,這這這,怕有些亂套吧?”楊公公被嚇得嘴都結巴了。
“他們兩個都不嫌亂套,你在意什麼?讓寧無沉隨鸞玉去吧。”
寧宏元此話一出,楊公公險些沒直接在長慶宮中暈了過去。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才讓清醒過來。最後認命地折返校場,答複寧鸞玉。
一日就這麼過去,日沉月升,到了晚上。
肖嫵精心置辦的園子中,主位上兩席並立,一席坐著寧樂馳,另一席位還空著。
客席首位上坐著閉幕養神的顧北風。主位之下,安慶王朝六部尚書及命婦家眷皆在。
開宴的時刻將近,安慶長公主的鸞駕在園前停穩。車駕華貴,引得無數行人側目。
可更令人矚目的是,為長公主駕車的車夫旁,側坐著一個抱劍的英俊男子。他五官深邃,垂眸不語,氣勢雖斂,卻仍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嚴與肅殺。
跟隨車隊的宮人見到了地方,當即列隊,為寧鸞玉開道。
“長公主駕到——!”
一聲通傳令顧北風瞬間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