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位聖上老當益壯,還四處求長生之術呢。”明夷則說起此事,語氣裏盡是譏諷。
宋花枝慌忙捂上他的嘴,眼中有著惶恐:“議論當朝皇帝,你不要命了!”
明夷則撥開她的手,滿不在乎:“皇帝又如何?還不是一個貪生怕死,流連美色,言而無信之人。當年西廷王......”
說到此,他住嘴,麵色不虞:“罷了,這些事都是朝廷中事,你知道太多也不好。”
“你也少知道點才好。”宋花枝輕搖著手中的團扇,“若你決心不入朝為官,便少議論朝中之事,尤其是已覆滅的西廷國。”
明夷則輕笑一聲,拿走她手裏的團扇,吊兒郎當的幫她扇著風:“這圖案不如鴛鴦戲水好看。”
宋花枝揶揄他:“你日日在春宵樓,鴛鴦戲水還沒看夠呢。”
“巫山雲雨,鴛鴦戲水,人間至樂之事,哪能看的夠。”明夷則走到荷花池邊,彎腰折了一片墨綠碩大的荷葉,“采星陪你出來也不撐著傘。”他一手拿著碩大的荷葉替宋花枝遮陽,另一隻手搖著手裏的團扇。
宋花枝杏眸微瞪,埋怨道:“剛醒就急匆匆趕來了前廳正堂,誰還記得這些瑣事。”
明夷則不惱,笑的越發明朗:“你多出來走走對身子好。”
宋花枝懶得再同他插科打諢,說起了正事:“皇上此次選妃,明珠豈不是也免不了要入宮?”
明珠是將軍府的嫡女,也是明將軍最小的一個孩子。去年她看中了一位模樣周正清秀、品行端正的秀才,去求明將軍和夫人,不曾想兩人皆是不允。隻說那秀才窮酸配不上將軍府的嫡女。如今兩廂對比下,怕是當初嫁給了那秀才才是良緣。
提起明珠,明夷則也免不了惆悵,皇命難違,他歎了一聲:“趁著明珠還未進宮,打明兒起,我日日帶她出府遊玩。日後入了宮,隻能一輩子拘在那座皇城中了。”
宋花枝不忍一個芳華正好的姑娘後半生賠在了孤寂清冷的皇城中:“不妨讓父親去求一求皇上,又或是找個理由推托了。”
她說著就要去找明峰:“采星,你先回平安苑準備膳食,我和二公子去書房找父親。”
采星應聲,先回了平安苑。
明夷則晃了一下荷葉,輕輕的壓在她的發髻上:“你對明珠可真好。”
“你不想去嗎?”
明夷則輕“嘖”了一聲:“確實不想,見了爹娘又免不得一番說教。但為了你,去一趟也無妨。”
兩人換了一條小路,宋花枝糾正他:“是為了明珠。”
他側眸看了一眼她,不反駁,隻是笑,笑的意味深長。
兩人將走近書房,便聽見裏麵傳來明珠的哭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加快了步伐。
明夷則伸手就要推開書房的門,被宋花枝拉住。她規矩地敲了敲門,柔聲道:“父親,我和夫君散步遠遠聽見妹妹的哭聲,是出了什麼事嗎?”
書房門從裏麵打開,將軍夫人秦如懿滿麵愁容,眼眶濕潤,雙手拉著宋花枝的手:“小枝你來勸勸她,她是鐵了心的不入宮。抗旨不遵,是要殺頭的啊!”
宋花枝本意是勸明峰進宮求情的,怎麼要她勸明珠呢。她看了眼明夷則,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
“父親,您的意思呢?”
明峰神色緊繃,半晌沒說話。
宋花枝扶著秦如懿在椅子上坐下,倒了盞茶給她:“母親,您先喝口茶,妹妹的事有父親和大哥。”
明夷則性子直爽,又素來不服管教,囂張隨性慣了,陰陽怪氣的質問:“父親和大哥難不成想用明珠一輩子的幸福去換自個兒的前程嗎?”
“放肆!”明峰抄起茶盞砸向明夷則,“我看你是在胭脂堆裏被香昏了頭,才敢說出這種話!”
明夷則沒躲,生生挨了那茶盞,額頭霎時間血流不止,他站著不動,隻是冷冷的看著怒氣橫生的明峰。
宋花枝一驚,疾步走到明夷則麵前,一邊拿著帕子捂著他的傷口,一邊吩咐著福伯快去把還沒走遠的大夫叫回來。
她下意識的站在明夷則身前,語氣柔和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氣勢:“父親,夫君隻是心疼妹妹才會口不擇言,還望您看在她護妹心切的份上別再責罰他了。”
明珠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雖然明峰是武將出身,卻鮮少在府中動怒,更不要說動武了。同時,她也清楚的意識到,進宮之事勢在必行,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爹,娘,大哥,二哥,宋姐姐,我入宮。”她從地上起身,抹掉臉上的眼淚,“身為將軍府的嫡女,就算不能為將軍府帶來榮恩,也不能害了將軍府。”
“可是......”宋花枝還想再說些什麼,被明夷則拉著離開了書房。
明珠緊隨其後也走了。
從始至終,明苕榮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隻是身姿挺立的站在那裏,神情平和,芝蘭玉樹的溫潤公子。
“二哥,宋姐姐,等一等。”明珠的聲音有些嘶啞,她快步跟上來,“剛才謝謝二哥替我說話。”
“你......”明夷則本想說一句“你好自為之”,又覺得太過冷淡,想了許久,才說了句,“你進宮後好好保重自己。”
明珠故作堅強,笑的很苦澀:“二哥放心,我可是將軍府的嫡女,即便進了宮也沒幾個人敢欺辱我。”
明夷則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頭,寵溺地說道:“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二哥就算爬進宮也會給你出氣。”
平安苑,大堂裏。
大夫幫明夷則包紮了傷口,又寫了藥方子,才徹底被福伯送出了將軍府。
“你何苦說那些話,惹得父親不快。”宋花枝讓采星盛了碗綠豆湯給明夷則。
“我那話分明就是戳中了他的私心,他惱羞成怒罷了。”明夷則心中的怒氣瘋狂往上竄,他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砰”的一聲響,“我看啊,將軍府四個孩子沒一個是他親生的,個個都是他掙前程的墊腳石。”
宋花枝麵色平淡,吃著晚膳:“反正我不是,我瞧著大哥應該是。”
她用公筷夾了青菜放在明夷則碗裏,岔開了話茬:“我聽采星說最近盛京城裏頻繁有女子失蹤,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