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長腦子的蠢貨!”
令萱掩了掩口鼻。
那嫌棄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少人都暗自笑了起來,樂得看令香在這裏如跳梁小醜一般尷尬。
就令香那點心思,令萱不動腦子就看明白了。
看著是勸架,實際上是拉高踩低,激怒令萱。
隻可惜,令萱並不吃這一套。
令香臉一紅,“姐姐,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能罵我?”
“我罵你了?”令萱目光上下一掃,“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麼。”
她往前一步,令香被嚇得退後。
“我沒說殿下的不是,更從沒說我比得上殿下,你在這裏三言兩語的挑撥,安的什麼心思?”
高門大戶的女娘向來含蓄,沒有誰像令萱這樣把話都挑明了。
但偏是這樣,反倒效果出奇的好。
令香更難堪了。
她咬著唇,那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姐姐,你要發瘋欺負公主,我可不能縱著你,令氏門風森嚴,絕不能如此胡來!”
令萱再度失笑。
那聲音輕,卻如尖刺一般紮人。
宋落鷗剜了她一眼,“這二小姐多識大體,令大小姐未免也太過蠻橫,當真是沒有一點大家風範。”
令萱似懂非懂點點頭,意味深長“哦”了一聲。
“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摻和別人家事,隨意批判一家女娘竟然是巾幗之勇啊。”
“殿下,這就是大家風範了嗎?”
“我可沒說過。”宋落鷗莫名有點慌。
她是看不慣令萱這副做派,但她也知道這人口齒頭腦清晰,是占不了便宜的。
她定定神,“你別和我打岔,剛才說的不是這些,品性不說,你若沒有真材實料,如何當得起旁人稱頌?!”
看令萱不接比試的茬,宋落鷗偏覺得有問題。
什麼貴女典範,就是個外強中幹色厲內荏的草包才對!
令萱知道,要是不讓這些人服氣,今天這事怕是不能了了。
倒不如,徹底斷了這些人的心思。
“殿下是想與我比試,好啊,沒問題。”
令萱笑著,大方對山宋落鷗的眼睛。
宋落鷗立馬開口:“好,那就讓我看看吧。”
其他女娘們也未曾想到,但有熱鬧看,頓時也都激動起來。
令香低著頭,有那麼一瞬的得意。
有人好像真的上套了呢。
眾人走向園中,繞著亭子水泄不通圍了一圈。
令萱看向宋落鷗:“不知殿下要如何比試?”
“很簡單,女子所學無非就那幾樣,我們琴棋書畫挨個比,也請在座的諸位一同點評。”
宋落鷗看了一圈,最終選了令香來主持。
令香丟了大臉,此刻卻又站起來了,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她站在前,主動打理。
第一輪,彈琴。
宋落鷗叫人捧了一架焦尾琴,率先入座。
光是這琴一出,令萱便知道她準備不少了。
這宋落鷗雖然身份低,但偏偏最好強不過,要真沒點實料,恐怕也不敢比。
她抬手,勾指。
那動作間,也是有幾分風韻。
隨著琴音緩緩溢出,一時間周遭風過可聞。
那琴音流暢沉穩,頓時引得不少人誇讚。
“殿下居然選的是《春風》,這曲子可並不簡單呢,要這般功力,不知道得費多少功夫!”
宋落鷗低眉,眼底卻是得意洋洋。
看吧,這就嚇傻了?
她揉著弦,彈得愈發入境。
令萱認真地聽了聽。
曲調雖然不差,技巧上也有賣弄的嫌疑,不過......到底欠缺了幾分情致和韻味。
一曲完畢,眾人齊刷刷鼓掌。
“殿下當真厲害。”
“此曲猶如天籟。”
宋落鷗掩下眼中的驕矜,起身道:“該你了。”
“獻醜了。”
令萱沒什麼準備,隻是園中現成的普通古琴。
她拂過弦,心中已然有了數。
凝眉數秒,她那弦細的指尖便輕輕勾住琴音,猶如一道清泉,驟然流淌。
不過幾個音而已,所有人都凝神細看去。
宋落鷗忽然皺眉,死死盯著令萱的手。
令萱不賣弄技巧,但那聲音與她的手,與她的人仿佛渾然一體,靜靜地傾訴曲意。
琴音動人,人亦見之醉心。
行雲流水中,令無數人愕然神往。
“居然是《瀟湘水雲》,如此流暢婉轉......”
初聞隻覺妙,再聞已是曲中人。
有人癡癡凝眉,最終一歎:“如此才是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妙,太妙了。”
宋落鷗的臉色泛白,手指死死壓著袖口。
怎麼會?
還不等曲畢,這高低就已然分明。
原本她並不差,甚至是出色,但在更好的曲藝麵前,倒也是索然無味了。
第一輪,宋落鷗敗得徹徹底底。
“別急著得意,這才第一輪呢!”
“有勞殿下指教。”令萱不卑不亢。
宋落鷗袖子一甩,“第二輪,下棋,快些!”
她琴藝的確是鑽研過,但棋藝從古至今深奧,她勉強算個半吊子。
可她看來,女子大多如此。
這剛開局,宋落鷗便急忙忙落子。
隻可惜,下棋最忌心浮氣躁。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對局未半,宋落鷗就已經丟盔卸甲。
令萱淡然落下一子,眉目中笑意溫柔:“殿下,承讓了。”
明明叫囂著比試的是宋落鷗,可這開場就連輸兩局的也是她。
她一時有些難堪,隻能急匆匆進入第三輪。
宋落鷗仗著從小浸在宮中藏書閣裏,自然覺得萬無一失。
可她,到底失之急躁了。
這連輸兩局,她這心態上就穩不住了。
令萱從容不迫,飛花令對得又快又好,反倒是宋落鷗好幾次結結巴巴接過來。
“光弄這沒意思,我們再各自寫一首。”
一柱香的功夫,兩人各自呈上詩詞。
眾人匿名點評,最終一首《東欄梨花》憑借點睛之筆奪下票數最高。
“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此句絕妙,再無可比。”
乃至很久後,這詩也廣為流傳。
令香揭曉結果,差點嚇得神誌不清。
“獲勝者,令萱。”
三局比試,宋落鷗敗得一塌糊塗,那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好,很好。”
她繃著臉,那眼裏都快噴出血來。
令萱落落大方:“殿下莫急,還有一輪比試呢,我也不過就是僥幸而已。”
這哪裏是僥幸?
宋落鷗已經夠好了,偏偏令萱更好。
這放在誰身上都受不了,更別說自詡不過暫時落魄的天之驕女的宋落鷗了。
她幾乎氣急敗壞,狠狠甩開桌上的筆墨。
“夠了,還比什麼比!”
四局三勝,令萱已經是贏無再贏。
要是再比下去,宋落鷗這唯一一點臉麵恐怕都要碾在地上了。
“我乏了!”
她黑著臉,轉身就走。
那幾個婢女連忙跟上,園子裏頓時鴉雀無聲。
令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這殿下都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人頻頻側目。
“我看這位令大小姐當真不一般,優雅從容,還頗有真才學......”
大家原本該散,可焦點一下子聚集在了令萱身上。
不少人都想和令萱結交,幹脆不走了。
一來二去,竟沒一個人走。
她們低語幾句,紛紛朝著令萱圍過去。
“令大小姐好生厲害。”
“令小姐不愧是汝南陳氏血脈。”
和諧聲聲熱鬧,令萱猶如眾星捧月一般。
令香看著這一幕,嘴唇都快咬破了。
明明令萱就是個被邀請的,怎麼現在反倒成了主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