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瘋了，你是不要命了嗎？”

顧淵在生死一線間將她拉了回來，天知道，但凡他晚一步，時杳早已經被那輛來不及刹車的大車給碾成肉泥了。

時杳眼中盛滿克製的淚水，一臉迷茫，“我活著，還有意義嗎？”

時杳是真的想死，早在六年前她就應該死了，可她答應死去的父親，要好好活著代替他照顧好高晴，這世上她唯一僅剩的親人，是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

而如今，醫生對高晴下了死亡宣告，無疑是要支撐她的城牆硬生生推倒。

“你在說什麼傻話，當然有意義。”

“有什麼意義，我爸臨死就照顧好我媽這麼一個請求，可我連這麼簡單都做不到。”

“現在她還活的好好的，你要是死了，誰來照顧你媽？”

“可是......可是醫生說她......”

“我不是說了有我嗎？這個醫生不行就換一個，總會有一個能治好你媽病的。”

“真的嗎？”

“真的！”他握上時杳冰涼的小手，“你相信我。”

時杳克製不住的撲進他懷中，伴隨著鹹澀的眼淚落下，她哽咽的哭道，“顧淵，我求求你，我不能沒有我媽，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明明雨那麼大，按道理來說眼淚和雨水混雜在一起，顧淵是分不清的，可她的眼淚卻滾燙得厲害，浸透他的衣服，讓他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連同著喉嚨都一並發緊，“好。”

等顧淵一遍遍耐心的安撫時，懷中的人沒了動靜。

這時，顧淵才發現時杳已經昏厥了過去。

黑暗中，時杳感受到那些粗糲的掌心在她的身上四處遊移，那種觸感即惡心又討厭。

她隻能哭著發出乞求，“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

剛剛從外麵接熱水回來的顧淵聽到了時杳痛苦的嗚咽聲，連忙跑了過來。

他伸手想要試探時杳的額頭看看發燒程度，但手指尖才剛剛觸碰上，沉浸在夢魘中的時杳就受到驚嚇的一把將他手拍開。

“不要靠近我！”

雖然時杳的眼睛是緊閉著的，但她渾身顫抖得厲害的模樣，就像是在麵對什麼恐懼的事一般，讓顧淵看得心裏焦急。

“時杳，是我，我是顧淵。”他坐在床邊，試圖用安撫的口吻將她喚醒。

就在他想要握上時杳的手時，處於噩夢中的時杳展開了劇烈的掙紮，“不要，求求你們停下，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求求你們放過我，不要，不要！”

這種令人窒息的痛苦呻吟，讓顧淵這個旁觀者的心都跟著折磨了起來。

於是，他不管不顧的將時杳整個人抱在了懷中，任憑她的雙手如何拍打抗拒自己，他也依舊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時杳，你醒醒，我是顧淵，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來愛你的。”

“哈哈哈，乖乖，你的皮膚真滑。”那些禽獸齷齪又亢奮的狂笑。

“杳杳，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好照顧你媽。”時進虛弱無力的在她耳邊的叮囑。

“你這個白眼狼，你怎麼不去死，你會下地獄的！”高晴憤恨得想要殺了她的眼神。

“時杳，你真令我惡心。”封笙嫌惡的口吻。

所有所有，那些她不想要麵對的記憶，此時此刻正洶湧的從四麵八方襲來，想要將她吞噬殆盡。

“不要！”

伴隨著一聲撕心般的喊叫，時杳終於從那斑駁的往事裏掙脫了出來。

即使是夢，但時杳卻能真實的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與絕望。

“你終於醒了。”顧淵擔憂的雙眸終於露出了雀躍，然後連忙按下她床頭的呼叫鈴。

這會兒，時杳才注意到手背上紮著針，掛著的點滴已經打了一半。

“我怎麼了？”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痛的厲害。

“你發燒了，都睡一天一夜了。”

看她一臉木訥，顧淵貼心的給她倒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喂著。

幹涸的嗓子得到了一點滋潤，好受了些，“謝謝。”

彼時，聽到了呼叫鈴的醫生趕了過來，給她做了一下常規檢查，順帶量了體溫，“還好，體溫已經降下來了。”

看著她滿額頭的虛汗，徐醫生一眼識破，“又做噩夢了？”

“嗯。”

“頭疼呢，有沒有好點。”

“老樣子。”

聞言，徐醫生輕歎道，“你是近期心理壓力太大導致的，關於你媽媽的事，還是想開點吧。”

時杳扶了扶額頭，“沒事，你再給我開點之前的藥就好了。”

“你這是心病，給你開再多的藥也沒有用。”

“什麼藥？”顧淵疑惑。

徐醫生上下審視了顧淵一番，微微蹙眉，“你不知道她一直有心理問題嗎？”

顧淵搖頭，看向時杳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心疼之色。

時杳不願過多透露自己的事情，拉著徐醫生懇求，“求你了徐醫生，不開的話我會更加睡不好。”

對上她懇切的眼神，徐醫生無奈長歎，“我知道了。”

“謝謝你。”

“這樣總是依賴藥物也不是辦法，還是要努力從過去走出來，這樣才能擺脫掉你的噩夢。”

從六年前開始，他就一直安排人給時杳做心理治療，可是不管勸也好，說也好，開藥也好，統統沒有用處，時杳就像是在心裏綁了死結，怎麼也無法疏通。

時杳垂眸暗了暗神色，喉嚨有些發緊，她何嘗不想從過去脫離，可脫離不出來的人又何止她一個？

高晴是，封笙亦是。

醫生離開後，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顧淵才向她發問，“你總是會像這樣做噩夢？”

“小事罷了，我已經習慣了。”

看著她習以為常的姿態，顧淵抓住她的手，一臉嚴肅，“時杳，這不是小事，我想幫你。”

他無法再看到時杳那種在夢裏痛苦掙紮無助的模樣了，那遠比刀子挖他的心還難受。

“如果你真心想幫我，我希望你可以給我媽找更好的醫生，我想要她活著。”

“好。”

“這筆賬，我會還給你的。”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看她虛弱的樣子顧淵也懶得和她強，打著哈哈道，“好好好，你最好是分期一輩子慢慢還給我。”

這時，桌上的手機瘋狂震動，時杳拿過手機剛剛接聽，封笙冷冽的話語就從裏傳出，“時杳，你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