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靜一瞬。
“薑氏無罪,祖母妄信她人之言,對薑氏有所成見,是孫兒之過。”
“家宅未定,薑氏受危,亦是孫兒失責。”
“孫兒自去族長前請罰,日後警戒,望祖母諒之。”
謝州的字字句句皆回響在屋內,老夫人欣喜之情僵在臉上,震驚大駭。
萬萬沒想到,謝州會說出這些話。
薑綰心中微動,以謝州現在的身份去族中請罰看來也是動了真格。
不過轉瞬她便平靜了下來。
謝州此舉也是為了侯府,老夫人如此行事,難保日後不出什麼亂子。
他這一招快狠準,打蛇打七寸,老夫人的七寸就是謝州自己。
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趙月雲被送出府,老夫人對外稱病,居在院中養病。
謝州也真的為此去了一趟族中,談了什麼不為人知,之後休沐了三日,引得旁人猜測。
薑綰的病拖得久,到底是落下了病根。
之前便落水一次,身子不大好,現下又二次落水,且差點要了命,能活著已是不易。
走兩步咳三下,當真是那弱柳扶風的病美人了。
青柚時常躲起來哭,還當薑綰不知,殊不知那紅眼眶有多明顯。
歇了半個月,薑綰算是好些了,謝州休沐後比之以往更忙,今兒也是難得回來,二人倒是碰上吃了頓午膳。
吃了飯謝州便要走,被薑綰留下。
屋內燒著地龍,薑綰還是裹了披風,手裏握著湯婆子也還是覺得冷,她索性把湯婆子扔在一旁,把手放在謝州的麵前。
“冷。”
說話間脖子又往披風裏縮了縮。
謝州深沉的黑眸盯著薑綰看,薑綰倒是大方的任他看。
怎麼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暖個手而已。
謝州的手掌寬大,肌膚呈麥色,掌心裏卻有些繭,不是很舒服,但被那股暖意包圍,薑綰覺得舒服多了,也就不計較那點不舒服。
“院子裏的人手有些少,我爹娘給我備的陪嫁丫鬟還在我自己的宅子裏,我想調兩個進來。”
那是打小就準備的。
薑綰雖說是鏢局姑娘,可自小的吃穿用度比不得貴女,但比一般人家也是綽綽有餘的,光丫鬟就四個,更別說別的。
嫁入侯府時,薑綰不想太張揚,也怕老夫人不喜,便留在了宅子裏,隻帶了青柚。
而現如今,她自己的院子被燒了,薑綰自然是堂而皇之的住進了謝州的庭州院,這個她也隻是告知謝州一聲,提醒他院子裏有她的人,別當成刺客了。
“另外還有我的嫁妝有幾間鋪子在開著,老夫人那處不用我去晨昏定省,母親也不在家,我閑著無事便想去看看,你若有空陪我去自然也是好的,但你定然是忙的,如此我出門就不方便了。”
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出門要請示,從前還有老夫人壓著,一來二去的,薑綰便不願出門,現在自然是不同。
“你做主便是,我的腰牌給你,無人會攔,讓謝二跟著你。”
“不用。”薑綰下意識的拒絕,見他還盯著自己,想了想,出門在外,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謝六吧,長得不錯,看的順眼。”
謝二常跟在他身邊,他用的順手,也太忠心,還是謝六好,不打眼。
手上的溫度一下子沒了,頓時冷颼颼的,薑綰趕緊縮在披風裏。
“就謝二。”
一錘定音,謝州留下話人就走的沒影了。
薑綰撇了撇嘴,他自己要留人給她,說不準就是監視她每日做了什麼,她都沒生氣呢,他擺著個臉色給誰看呢。
轉頭看到桌上留下的墨色玉牌她頓時又笑了。
有了這個,她日後出府便容易多了。
她抓起玉牌掛在了腰間,讓青柚準備準備出府。
薑綰不愛張揚,馬車是普通的,也沒掛著侯府的牌子,走的也是偏門。
不多時,馬車便到了西市。
薑家從前都在南淮居住,在上京城裏的鋪子不多,隻有三間,另外置辦了一套三進三出的宅子,都是為了她出嫁匆匆準備的。
前世這些鋪子生意算不得好,但一直有進賬,薑綰也沒能好好打理,她今日便先把幾間鋪子轉轉,認認人。
轉了兩間鋪子後,薑綰便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額上都冒了一層細汗,咳聲不斷,隻得就近找了間酒樓休息。
小二見著她們,上前迎她們進去,旁邊卻是突然躥出個滿身酒氣的男人,險些撞著薑綰,幸虧青柚手快擋了一下。
“瞎了你的狗眼!也敢擋本公子的路!”
男人醉態橫生,人都沒瞧清楚就開始謾罵,睜開眼睛後瞧見是個病弱的姑娘,眯著眼睛,神情猥瑣。
“小娘子投懷送抱,我竟躲開了,真該死真該死,哈哈哈。”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拉扯薑綰。
小二趕緊攔著,旁邊人也跟著勸。
“孫響兄、孫兄你認錯人了,走這邊走這邊。”
薑綰腳步微頓,回頭看了一眼。
不遠處,另一個中年男人酒意微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
“我怎麼瞧見州哥兒的媳婦了......”
想再看清楚,又被人拉著喝酒去了。
彼時,薑綰已到了雅間,讓人開窗通通風,不是自己屋裏,這味道總覺得怪怪的。
也是巧,臨窗看過去,底下的巷子裏出現的就是方才醉意橫生的孫響,身邊還有方才拉扯他的人,正在勸慰他。
“孫兄當真是喝醉了,方才那小夫人明顯是梳了夫人發髻,便是你想要,大庭廣眾之下這般作為,伯爺聽見了少不得又要叱責,若真想要的緊,花些銀兩悄摸的帶回來便是。”
言語間熟稔的很。
薑綰喝了口茶,喚了聲。
“謝二。”
青柚茫然,卻見一道黑影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躬身站在薑綰麵前。
“謝六見過世子夫人。”
聲音略顯稚嫩。
薑綰喝茶的動作頓住,意外的看過去。
還真是圓臉的謝六。
她回了神,指了指下麵。
“醉的那個套上麻袋打一頓,另外那個丟河裏洗洗幹淨,別弄死了。”
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下方也響起了孫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