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思緒驟然被喚回。
沈嶠目不轉睛地盯著謝氏看,心底的恨意不比楚天澤差。
前世她因為鋪子的事情,以為楚臨淵不信任她手下的人,不信任她的人豈不就是不信任自己?
因此在管事這個事情上,她雖然後悔魯莽,卻也沒低頭,非要跟他對著幹證明自己是對的。
誰知道......
楚臨淵在的時候,謝氏和她兒子還能安安分分,可楚臨淵去世後,沒了人壓製,莊管事便原形畢露了。
收益是一年不如一年,鋪上能幹的老人陸陸續續都被擠兌走了。
正直老實本分的待不下去,留下來的都是奸懶饞滑的人。
沈嶠本就是個憊懶的,鋪子上的經營並不擅長。
侯府的事情每日纏得她焦頭爛額,無暇他顧。
就如同溫水煮的青蛙一般,對下麵的事情一無所知。
年底等到對賬的時候,每個店鋪派來管事的,一個個地拿著鋪子莊子的賬本報賬。
管事但凡扒拉兩下算盤,穿衣樸素再打那麼兩個補丁賣個慘,說著年景不好,家裏揭不開鍋如何如何可憐......
沈嶠便也沒再追問下去,她本就對錢財不甚在意,侯府的中饋她都顧不過來,嫁妝鋪子有信重的人看著,她十分放心。
起初隻是收益減少,誰知後來幹脆就賠錢了。
到了最後,莊管事索性拿著姐姐和自己的鋪子當賭注。
一把下注,輸了個幹幹淨淨。
等到東窗事發了,沈嶠才知道那莊管事的為人。
這些年拿著侯府的名頭扯大旗,吃喝嫖賭是樣樣俱全,正經的經商能力是樣樣不行。
就不是個好的!
楚臨淵早看透了他的品行,所以才提點了沈嶠......
偏偏當時沈嶠執意用他,便暗地裏收拾了他幾次,才讓他服服貼貼......
可楚臨淵不在了,如同馬兒下了韁繩,沒了管製。
自己的手腕又太軟壓不住,便讓莊管事給坑慘了。
那時柳琳琅已經嫁過來了,這頭自己發怒,她還說著風涼話。
“這賬本的計算方式有問題,應該用阿拉伯數字,收入支出就清晰了......”
“侯府家大業大,不過是幾間鋪子而已,人人平等,不要壓迫為難底層人民......再者說,沒幾個錢的事,身為上位者,胸懷應當寬曠,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大動肝火......”
“一人做事一人當,奶娘的兒子是奶娘的兒子,奶娘是奶娘,罪不及家人,千金買骨的故事,夫人沒聽過吧......”
最後謝氏抹著眼淚兒,感恩戴德地謝著柳琳琅。
楚天澤也覺得自己媳婦大度,反覺得是沈嶠咄咄逼人,無理取鬧。
沈嶠當場氣得差點中風,她一個人要跟侯府的老夫人二夫人鬥,對外要防著這些人,對內自己家老家房梁還著火。
自己一個人滅火,其他冷眼旁觀不說,還火上澆油。
柳琳琅嘴皮子碰一碰,就勸自己大度。
千金買骨?
謝氏她們母子對得起自己的信重嗎?
她也想千金買骨,可現實卻是千金扔出去了,骨呢?
骨沒了!
損失的到底不是她的錢!
不想了不想了......
越想越氣。
沈嶠閉上了眼睛,再抬眼時,似笑非笑地看著謝氏道:“謝嬤嬤看起來真年輕,感覺這麼些年都沒變樣......”
可不是年輕嘛,在侯府楚天澤信任他,他早已過了吃奶的年紀。
如今謝氏說是仆人,可無論是洗洗涮涮,還是縫縫補補。
都不用她動手,不過動動嘴而已。
嘴卻是個刁鑽的,燕窩魚翅什麼的,她也拿著架子要吃,豈能不是年輕?
謝氏皮膚白/皙,眉眼溫順,慈眉善目的讓人看了就覺得親切心生好感。
本以為性子跟樣貌一樣,也是個溫順溫吞的。
誰知道就是這麼一個人,表裏不一,內心無比惡毒。
沈嶠最後實在氣不過,到底是狠狠收拾了她。
卻也狠狠傷了她和澤兒多年的母子情分。
這一世,她不打算進侯府,可這麼一個歹毒的人,也定然要幫姐姐鏟除了。
謝氏看顧楚天澤盡心盡力,是以無論是沈夫人,還是沈嬌對她都很滿意。
聽到沈嶠如此說,她也隻是靦腆一笑:“二小姐言重了,歲月催人老啊。”
她說著,眼睛卻落在了沈夫人麵前的匣子上,眼睛倏地亮了。
“這是——”她上前一步:“看起來像是石斛。”
她一邊說,眼睛滴溜溜直轉,沈夫人和沈嬌麵上隻是意外,她們都不認識這味藥材,隻以為是尋常小女子的拌嘴討要。
倒是沈嶠,忍不住再次抬眼看著謝氏:“看不出來,謝嬤嬤倒是見多識廣啊。”
沈嶠雖然笑著說,可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她笑意不達眼底。
謝氏眼睛落在匣子上,笑道:“對,就是石斛,不過這個成色......看起來不是個好的,也就算是一般吧。”
一般?尋找難度都能難倒皇帝的東西,在她這裏是一般?
看她大言不慚的樣子,沈嶠都要氣笑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沈夫人和沈嬌。
她們麵色淡然,並無不悅,想必謝氏的話,並沒往心裏去,對藥材也並沒重視。
沈嶠微微眯眼,並不揭穿她,反而順著謝氏的話,故作無知地問道:“哦。天呐,真的一般嗎?”
“我們老家在鶴山,以前獵人進山的時候,偶爾會采點下來,好的石斛是黑色的,好像叫鐵皮石斛......”
“原來如此。”沈嬌和沈夫人聽著點點頭。
“既然這個成色不好——”沈嶠似笑非笑地盯著謝氏。
經過前世吃了一輩子虧的經驗,她太了解、也太熟悉謝氏了!
惡心到謝氏撅個腚,都能知道她要屙什麼樣的屎,下什麼樣的蛆。
“怎麼辦呀,是不是被人誆了。”沈嶠故意懊惱道。
謝氏亂轉的眼珠子定了下來,垂下了眼簾,麵上帶著謙卑的笑意。
“沒關係的二小姐,若是相信老嫗,這個藥就交給我吧......”
謝氏說著說著,歎了一口氣:“這個藥對身體有好處,澤兒康健,可屋裏放著一味,以便不時之需......”
若是以往,她但凡打出來為楚天澤著想的旗號,無往不利。
無論是老夫人,沈夫人,侯夫人亦或是二姑娘,都慷慨大方得很。
誰知,這次偏偏踢到了鐵板。
“放你那?”沈嶠冷笑一聲,高聲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誰,你配麼?”
這謝氏還當她好糊弄呢,心裏這如意算盤打的,算盤珠子都要崩她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