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本以為楚臨淵會不悅,她手習慣性摸在肚自上,麵上很是忐忑,見此情景,如釋重負地笑了。
“沒問題的。想吃什麼,晚上我吩咐廚房做。”
楚臨淵轉頭歉意對沈夫人道:“嶽母登門,按理說小婿應盡孝,可公事實抽不開身,若是招待不周......還望嶽母寬宥。”
沈夫人笑得真切:“一家人幹嘛說兩家話,你有正事忙,誰會怪你,去吧,你不在我們娘幾個還更自在了呢。”
顯然沈夫人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楚臨淵釋然,剛要轉身,視野所及,正對上抱著匣子發呆的沈嶠。
他腳步一定,沉聲問道:“金皮石斛是北漠的奇藥,你一深閨女子怎知?”
“而且定國公府有這味藥,你又是從何得知?”
北漠的事情,他回府之後從來不提,更別說瓜分財寶一事,他們出生入死,朝廷看不上這三瓜倆棗,自不會追究。
可若被有心人知曉......
難免節外生枝。
他有些疑惑,剛才定國公在的時候不方便問,此時想起,隨口問了出來。
來了來了,終於問了。
沈嶠抱著匣子的手指緊了緊,正想著如何辯解。
她前世與楚臨淵到底同床共枕了許久,知道他看起來是個武將,其實心思極為細膩,麵上又從不表露。
不是個好誆騙的。
以她的能耐,若是開口說謊,根本瞞不過他雙眼。
於是,她沉默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扣著匣子。
這是她不安害怕的時候,無意識的小動作。
楚臨淵瞥了她手一眼,抬腳朝外走去:“不想說便不說,我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他語氣放緩,聲音柔和了不少。
等沈嶠抬眼時,楚臨淵已經走出了門,離開了。
“你可真行呀——”沈嬌急切地走過來,伸出手指點了點沈嶠的額頭。
“姐姐,這個給你收著。”沈嶠將懷裏的匣子遞給了沈嬌。
前世她若是有這味藥,怎麼會早早離世?
沈嬌原本還有許多的話要訓斥,沒等開口,就聽沈嬌說的這一句。
她眼眶登時紅了,想到先前自己的胡亂猜忌,麵上帶愧,眼色複雜。
“誰要這勞什子東西,你落水了身子不好,這藥若是對你身子有用,你自己好生收著便是......”
沈嬌戳她額頭的手指收回,改揉她頭頂。
“你呀你呀,有什麼事,還有我在,你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家,若是名聲壞了,以後如何相看親事,傻不傻?”
沈夫人此時插嘴道:“這事該是我愁的,你就不必擔憂了。倒是你,若不是阿嶠解圍,你還不是被逼得低頭了。”
沈嬌歎了口氣,眼眶紅了。
“夫君是好的,隻是他常年在軍營,回府的次數少,這後宅老夫人和二夫人......”
沈嬌臉上掛著一絲愁容,牢騷話說出口又想到隔牆有耳,遂止住了。
沈嶠歎了一口氣,侯府看起來風光,可裏子到底如何,她太知道了。
於是趕忙回挽住姐姐的手,“姐姐放寬心,好好養胎,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說著,再次將匣子遞了過來,豈料沈嬌仍是搖頭:“侯府什麼都不缺,這個你留著,將來給你當嫁妝!”
沈嶠想了想,她要金皮石斛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姐姐能用得上,可萬一皇後也要用,誰知道侯府會不會逼姐姐拿出來......
既如此,倒不如放在自己這了。
想到這,她將匣子遞給了沈夫人:“那娘親幫孩兒收好吧。”
沈夫人倒是不推辭:“行,娘給你收著,你這衣服臟了,趕緊換一身幹淨的上床歇著吧。”
說著,招呼良言寫意過來幫忙,沈嶠換上了幹淨的寢衣再次躺下。
有人敲門,寫意過去開門,半人高的楚天澤,身後還跟著奶娘謝氏,兩人前後腳進了門。
“孩兒給外祖母,母親請安,給姨母請安。”楚天澤稚氣聲音響起。
“夫人,小世子惦記他姨母,一直嚷嚷著要過來看看呢。”
沈嶠看到楚天澤的時候,下意識地翻了身麵朝裏,等謝氏開口時,她又立刻翻身轉了回來。
謝氏!
怎麼將這個老貨給忘了!
前世姐姐過世,她嫁進來時剛進門就被老夫人來了個下馬威,又被二夫人坑了幾次。如履薄冰,謝氏打小就伺候澤兒,算是自己人,所以沈嶠對她無話不說,很是倚重。
哪曾想,有的人,天生為奴,給個顏色就能開染坊!
這謝氏仗著自己是楚天澤的奶娘,勞苦功高,又覺得沈嶠是繼室,生怕她搶走了楚天澤對其的依賴,沒少挑撥離間。
沈嶠心疼澤兒年幼喪母,身邊難得有他依賴之人,不想讓他傷心,於是忍了又忍沒發作她。
甚至還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如姐姐,對她不夠好?
姐姐沈嬌的嫁妝鋪子,都是交給了謝氏兒子莊掌櫃打理。
沈嶠的嫁妝雖不如姐姐豐厚,也還有兩個陪嫁鋪子。
楚臨淵又送了她一間鋪子。
她為了安撫謝氏,於是咬了咬牙,將鋪子一股腦兒全交給莊管事一起打理了。
尤記得當時楚臨淵得知後,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眼睛似乎都瞪大了。
嚇得她立刻垂下頭,不停地摳著桌沿。
楚臨淵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緩了語氣,輕聲問道:“可是手下沒得用的人?”
她苦著臉搖了搖頭,其實心底也有些後悔了。
可她本就覺得楚臨淵瞧不上她,捎帶著自己的決定也都看不上。
心裏生著悶氣,默不作聲跟著桌沿較勁,用力的摳著。
“給你的那間鋪子,經營了多年,收益頗豐。從跑堂到管事都是我親自挑選得用的,有穩定的老主顧,收益都是現成的,實不必交出去......”
他向來說話少,有時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崩,難得靜下心說了這麼多。
沈嶠聽著他的話,腦瓜卻嗡嗡嗡。
後悔,很是後悔。
委屈,也真是委屈。
要不是為了澤兒,她至於要跟一個老虔婆低頭麼?
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如珠子一般,滴答滴答砸在了桌子上。
一雙寬大溫熱卻又帶有薄繭的手,探了過來,輕輕地將她眼淚擦拭掉。
他似乎刻意放輕了力道,可手指上的繭子仍是刮得她臉疼。
她畏他又不敢放聲,於是哭得更凶了。
頭上方傳來了他的一聲歎氣:“我也沒怎麼你,哭什麼。”
——“你到了,我也沒怎麼呢,再堅持下,別哭......”
——“天還沒亮,來得及,再做一次,別哭......”
想到這些......沈嶠忍不住哭得更是梨花帶雨。
姐姐過日子每天都是笑盈盈的,可反觀自己呢,每日都要哭上一回。
好像他很喜歡弄哭她。
她越哭他越是興奮......
這日子讓她過得,糟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