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曾經威懾四方的洛陽魏氏,便是靠著這些見不得光的錢財發家壯大的。而這座書屋,是往昔洛陽鄉紳縣官為了慶賀魏家二女滿月,親自籌募錢糧投建的滿月禮。
取了個極其好聽的名——竹篁軒。
為官十餘年來,百姓行賄,她爹玩弄權威、中飽私囊。雙方心照不宣,十分相得益彰。
魏禾不由得想到如今魏家後院裏一堆的姨娘,腦袋突突地跳個不停。
今日魏家落得如此局麵,怕也是報應吧。
木門從裏打開,竹林的曦光下,露出了門後一張老態畢現、眼神卻十分精明的臉。
“你來做什麼?”聲音沙啞,難以入耳,像是混雜著從漠北吹來的砂礫。魏禾一聽,便難忍地皺起眉頭。
她沒想著盡兒女之宜,隻是道:“醒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說完,也不顧魏父充斥戾氣的神色,直接側身進了屋。
昏暗的燭光下,八層的書架前立著半人高的檀木書桌,在滿屋黴爛的味道中散發著幾不可聞的陳香,就像是如今魏家幾乎崩盤的權力,仍舊在微弱地叫囂著。
而桌上,四處散落的宣紙被開門的風一吹,“嘩啦啦”作響。
魏禾淡淡掃了一圈屋內,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為何不開窗,悶得要命。”
“這是我的書房。”魏廣冷道,“沒我的命令,你進來做什麼?”
而魏禾不僅進來了,還堂而皇之地走上前,翻起了桌上散落的紙張。魏廣原先隻是沉靜叱令,等到魏禾忽然端詳起紙上字跡時,他像被人踩到尾巴的惡貓,忽然暴怒起來。
“放下!”
魏禾慢悠悠地放下了紙,“我看完了。”
看完了,放下便放下。
魏廣狠狠地深吸一口氣,盯著自己的女兒,眸中晦暗不明。
半晌,他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脫力地坐在靠門的交椅上,“放肆,放肆......”
魏禾則坐上了主座,背靠著書架前的太師椅。
“爹,你都看了那麼多年了,有得到什麼天神的指示,能讓魏家東山再起麼?”
玄卦之書,通天得靈諭;翻身做主,一朝改命數。
魏廣為重振魏家昨日風光,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雖然收效甚微,但誠意畢現。
魏廣卻啞然無言。
他默默看了魏禾一眼,起身打開了竹窗,用木棍卡住,又顫顫巍巍地坐回交椅上。
“小禾......”
“別這樣叫我。”
“魏禾,”魏廣吸了一口氣,像是用了很大的氣力才說出這句話,“你不經世故,有些事爹跟你說不清,但這次的事情,十分不一樣。”
魏禾理了理鬢邊的碎發,道:“細說。”
“我方才求了一卦,”魏廣抓緊了袖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打了一個寒戰,失色道,“魏家這次行運,是極凶之卦啊。”
魏禾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挑眉道:“是你害死她的。”
卦不卦術,從來不曾靈驗過,像是之前求得了個吉卦象,也不見魏府變化個一分一毫。
事在人為,路都是憑本事走出來的。
魏廣卻忽然沉下了臉,“小禾,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納的妾,你結的仇,這下還要推脫給誰?”
“不是我納的!”
魏禾忽然愣住了。
“那女子不是我納的,不是我納的,”魏廣魔怔了一般重複了兩三遍,低下了頭,像是喃喃自語,“是你母親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