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無巧不成書。
錢春娥的主治醫生就是寧沉。
溫偲筠坐在寧沉對麵。他換上了白大褂,背靠在椅子上,狹長的眸子看著溫偲筠,眸光不探深淺,右手拿著鋼筆,一下一下的輕敲在病曆本上。
“又見麵咯。”寧沉聲音聽著沉穩,卻總帶著幾分戲弄的意味。
溫偲筠倒是從以前的老同學那裏得知了寧沉當了醫生,但是她不知道是哪個科的,更加沒想到他現在竟然是自己媽媽的主治醫生。
溫偲筠不看他,沒好氣的“嗯”了一聲。
一聲悶沉的低笑從寧沉的嗓間處漫了出來。
寧沉來到安神醫院的第一天就把病人們的資料全部過了一遍了。當她看到錢春娥家屬信息欄那裏寫著“溫偲筠”三個字的時候,驚訝良久。
和溫偲筠相識這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媽媽是個精神病患者。
以前每個學期的家長會,那個坐在溫偲筠座位上的女人,溫偲筠叫她姑姑。寧沉也從來沒有見過溫偲筠的父母。溫偲筠也從來不說自己家裏麵的事情。
直到看到錢春娥的病曆,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溫偲筠永遠都是形單影隻。
“你的媽媽精神分裂已經很多年了,從一開始住院的時候就已經出現過幻覺,幻想你爸爸在她身邊。”寧沉表情忽而嚴肅了起來,剛才的漫不經心也被專注取而代之。
溫偲筠眸光落在了寧沉身上,神情認真道:“其實我想知道的是,我媽媽還能不能恢複到正常人的狀態。”
寧沉擰了眉端,又低頭翻看了一下錢春娥的病曆本。
“有點難。”
“但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真的嗎?”溫偲筠眸子亮著,語調揚盈,“你的意思是我媽媽還是有機會可以變回正常人的對吧?”
“嗯。”寧沉點了點頭,“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研究她的病情,再展開適合她的治療方法。”
溫偲筠有些激動,雙手不自知的握成了拳頭:“好,如果有什麼消息麻煩醫院立即通知我。”
她見谘詢的情況也差不多了,婚遇那邊也不好讓樂優優一直守著,想要趕快回去。
“那寧醫生,就麻煩你多費心了。”溫偲筠淡淡道,琥珀色的瞳眸掀起,眼睫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
“不麻煩,這是我的本分。”
溫偲筠從椅子上站起來:“那我先走了。”
臨出門前,被寧沉的聲音凝住了腳步。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的。”
溫偲筠以為他還有錢春娥的一些情況要補充,於是便轉身麵對他想要認真傾聽。
隻見寧沉眉宇揚著,悠然開口道“關於那件西裝——”
“我想了想,不繡sy著兩個字母了。”
溫偲筠聞言覺得很合理,正想回應,結果又聽到寧沉開口。
“換成2012.9.1”
溫偲筠心底一陣軒然,濃密的羽睫輕顫了幾下。
2012.9.1,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天。
高一開學,老師沒有安排位置,溫偲筠性格有些冷向來不主動融入,便坐在了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裏。待全部同學都到齊開班會的時候,寧沉才姍姍來遲。
他逆著晨光站在教室門口,少年的眉眼清秀俊朗,雙肩包隻挎在了一邊肩膀上,他大聲喊著“報告”。
班主任讓他趕快進來找位子坐。明明眼前就有空位子,寧沉偏偏舍近求遠走到了教室角落,一臉坦然的坐在了溫偲筠的旁邊。
她還記得,寧沉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同學,幹嘛板著一張臉,笑一笑嘛。”
溫偲筠將思緒從回憶裏抽了出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越來越燙了。
“寧沉,有必要嗎。”溫偲筠聲音有些無力,“你都已經結婚了。”
“誰說我已經......”
溫偲筠打斷了寧沉:“算了不重要了你想繡就繡吧,剛才我朋友發信息跟我說工作室還有客人等著我,我要趕緊回去了。”
說完,溫偲筠便邁步離開,剛走沒幾步,腳下不穩差點摔了一跤。
寧沉急忙上前扶住她,看她唇有些泛白,手臂也微微發燙,便問:“你是不是發燒了。”
溫偲筠擺擺手,毫不在意道:“我沒事,發燒而已不礙事。”
“發燒而已?”寧沉聲音有些嚴厲,“等我給你開點退燒藥。”
“不用,我發燒從來不吃藥的,睡一覺就好了。”溫偲筠說著便強撐著酸痛無力的身子離開了安神醫院。
寧沉隻能看著溫偲筠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炫目的光影中。
溫偲筠還和以前一樣,根本就不會照顧自己。
寧沉回到辦公桌前,重新翻看著錢春娥的病曆,嘗試勾勒著溫偲筠的原生家庭。
他疲憊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到底溫偲筠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她到底經曆著怎樣的生活。
那個曾經照耀了自己慘淡人生的小太陽,原來一直都活在黑暗裏。
寧沉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當看到寧盛飛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眸子沉了一下。
沒有很快的將電話接起來,任憑鈴聲在不大的辦公室裏麵旋繞著。
本以為不接就會掛斷。但是寧盛飛像是鐵了心了,電話不停的在響,寧沉剛見完溫偲筠心裏本就有些躁亂,現在被寧盛飛這麼一弄更甚。
“喂。”寧沉接起了電話,聲音冷沉低震。
對方也沒個緩衝,一聽到寧沉的聲音便開口教訓著。
“臭小子你還知道接電話啊,你知道我打了幾個電話給你嗎!”
寧沉眉頭深蹙,語氣平然:“剛才在接待病人,沒有辦法接電話。”
“我早就跟你說不要當醫生你偏不聽!還非要當什麼精神科的醫生。天天對著一群精神病你就開心了是吧?”寧盛飛話不入重點,隻是逮到機會就發泄情緒。
寧沉沒有回應,轉而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我聽清羽說你回滇城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寧沉雙腳輕輕一動,將椅子轉向了身後的窗台,看著眼前一片大好晴天。
“有必要嗎。”
本來平常也不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