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鯉池水頗深,一番動靜將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後,落水昏迷的姑娘才被人從水中救出。
眾人看見救人的居然是那個喜歡逛青樓的李家大公子時,便仿佛看見了被救的姑娘醒來後,哭著鬧著再跳一次湖的場景
更別提李家大公子的手......
那雙流連過無數妓女身體的,又粗又肥的手,一隻親密摟著小姑娘纖纖細腰,一隻毫不避嫌地攏在小姑娘的胸前。
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廉恥,毫不顧忌地吃豆腐。
有姑娘看著這幕就覺得傷眼,挪開視線,有公子不舍得挪開視線,眸光不斷流連在姑娘沾了水後曲線畢露,令人遐想不已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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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顧思月眼皮輕輕一顫,慢慢蘇醒,發覺自己全身濕透難受得勁,昏迷前的事逐漸在腦海中蘇醒......
她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不!不......怎麼會是我?”
“不該是我,不該是我......應該是薑......”
然後她就被一隻纖纖玉手握住手安撫著。
薑施施滿含歉然聲音響起,“顧姐姐,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沒注意,沒保護好你。”
顧思月卻如同被鉗住脖子的鴨子,發不出聲音。
是薑施施推的她......絕對是她!
她居然知道自己會動手......
薑施施湊近在她耳畔,聲音輕輕柔柔,宛若晨間拂過樹梢的一縷清風,但在顧思月耳中宛若來自地獄的咒音。
“顧家姐姐,想知道救你上來的人是誰嗎?”
直到此時,顧思月心底還抱有一絲希望,或許救她上來的不是李表兄,是府中嬤嬤侍女
再不濟也是其他好一點的男子......
但此時,周遭的喁喁私語如流水般湧入耳朵。
“顧家姑娘居然以那般模樣被救上來,真真是不堪入目......”
“今日若是我家姑娘,我定叫她絞了頭發去做姑子,留在京城一日,都是給我和老爺丟人現眼了。”
“嫁給李家大公子那種醃臢貨,還不如一條白綾吊死算了。”
......
當初,顧思月懷著某種陰暗的心思,今日特地宴請了那幾個京城中最喜歡八卦多舌,刻薄嘴毒的貴婦人。
沒想到居然全部報應到自己身上了......
眼淚從眼角流下,顧思月雙手抱著頭,痛苦得幾乎要崩潰,卻忽然覺察到後背異樣,有一隻手在她身上來回摩挲。
她此時才注意到自己還半躺在李表兄的懷裏,他的另一隻手背著人在自己身上肆意亂摸。
從後背到後腰,又揉又捏......
“啊啊啊啊啊!”
顧思月神誌徹底崩潰,身體裏不知是從何處迸發的力氣,尖叫著起身一把推開李大公子,狠狠甩了一巴掌後,又眼白一翻,暈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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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前,賓客散去,各自登馬車回府。
顧家小姐落水的糗事成了眾人回家路上的談資,不出幾日,這件事就能傳得上京人人皆知。
薑施施由鹿竹扶著,登上了香檀馬車。
她因為腿疾格外怕寒,所以外祖父專門耗費巨資,請能工巧匠為她打造了這輛馬車。
馬車內不僅寬敞得坐下五六個人都綽綽有餘,還是由上好的香檀木料製成,中間有特製夾層,冬日裏格外保暖,同時車廂內也不會有絲毫憋悶。
車廂鋪滿了北疆那邊進貢過來的石榴花白絨毯,這種絨毯一般隻有皇宮才有。
不僅保暖效果極佳,還能緩衝,人坐在上麵,幾乎不會感覺顛簸。
薑施施坐下時動作微滯,蘇葉注意到了,“小姐又腿疼了?”
薑施施點頭,蘇葉忍不住歎氣。
小姐的腿疾每到冬日就會複發,嚴重時甚至都站不起來。近年來,複發的時間是越來越早,症狀越來越重了。
蘇葉將一方厚實的波斯地毯蓋在她腿上,鹿竹又跟手壓了小巧的銅鏨花袖爐在她腿上好好捂著。
她臉上的愁容比蘇葉更明顯,“小姐回去後,老夫人怕是又要罰跪了......”
這次參加顧家聚會,她們並沒有得到老夫人的準許,算是偷跑出來。
她總覺得小姐腿疾愈發嚴重和老夫人過於嚴苛的管教脫不開關係,但這話給她十個膽子,她也萬萬不敢說出來。
否則青槐嬤嬤的鐵尺子保管能叫她夢裏都喊疼。
“你們一個兩個愁眉苦臉,怕不是十五六歲就要長皺紋了?”
為了緩解氣氛,薑施施故意與她們說起笑來,少女嬌柔的聲音如初春流水,“再說我的腿疾也是可以治好的......”
蘇葉和鹿竹雙雙眼睛一亮。
“近日我在醫書上翻到一劑良方,極有可能治好我的腿疾......”
鹿竹興奮得握拳,“那可就太好了!”
蘇葉:“若是真能治好,夫人這下也能放心了。”
但薑施施雖然語氣輕鬆,但心裏卻有壓力。
她知道自己的腿疾已經一點都耽擱不得。
否則即便逃過了今日的落水一難,若是三四個月內再不根治,這雙腿還是保不住。
而治療腿疾的辦法也不是來自什麼醫書,而是她自己鑽研出來的。
她自小就開始學醫,隻是當成興趣,學得粗淺,但她大概在醫藥一道上當真有天賦,前世在侯府雙腿被廢,被困後院。
後院裏有一間擺滿了醫策書籍的廢棄書房,她苦讀研習那些醫典,平時就在自己身上紮針實驗,一日日積累進步,醫術已然精湛到能治好自己的腿疾舊屙,這也是她能在薑沅沅的折磨下還活這麼長時間的原因之一......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大街上,車廂內,蘇合香從香爐中氤氳升騰,香氣清淡凝神。
薑施施倚在引枕上昏昏欲睡,卻忽然覺得自己脖頸一涼。
“啊——”鹿竹脫口而出的驚叫被蘇葉一把捂住。
雪亮劍刃抵在薑施施脖頸前,她緩緩抬起眸光,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戴著銀絲纏花麵具,露出的一雙眼睛形狀極美,卻充斥著令人膽寒的冰冷殺意。
她連這個男人什麼時候登上馬車都沒有覺察到,他武功顯然極高。
男人修長寬大的手掌青筋突出,卻微微輕顫,同時,清鬱的蘇合香中有一股血腥味。
她狀似自然地收回視線,這人受了傷,而且很嚴重,此時是在強撐著。
“這位公子莫要傷人,你想要什麼盡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全力為你辦到。”
“不要廢話。”
男人壓著嗓子,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手中劍刃又往前送了幾分。
薑施施覺得脖子一疼,應該是破了皮。
她清醒地意識到,這個男人真的會殺了她。
香檀馬車繼續在大街上行使。
薑施施的心卻不斷往下墜,她此時命被握在對方手中,可她連對方想幹什麼都完全不知道,完全處於被動。
哪怕前方是萬丈高崖,這一車的人,連帶她自己都會被帶下去,摔得屍骨無存。
於是,她又啟唇,“公子你受了不輕的傷,我粗通醫理,車上也有上好的藥,可以為你療傷。”
男人絲毫不為所動,“不要耍花招。”
劍又無情地往前送,薑施施的脖頸被破開了一道血口子,鮮紅血液順著雪白細頸蜿蜒流下。
但下一刻男人眼前一花,手中劍柄險些脫手而出。
他受傷......實在太重。
“公子藏在小女馬車中,想必是想躲開某些不想見的人......”
她觀察著男人的眼睛,斟酌著慢慢往下說,“若是有別人發現公子藏在這裏,我的閨譽也蕩然無存。我和公子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定然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馬車中除了公子有利器,我和侍女都沒有,若有不對,公子隨時可以用劍了結了我。”
男人垂眸打量著薑施施,眸光銳利得仿佛能看透她的心底想法。
薑施施抬起長羽似的眼睫,與他對視著。
片刻後,抵在脖頸前的劍刃,才慢慢移開。
蘇葉和鹿竹都被要求不準動彈,隻有薑施施能一人動手。
纖細的手指一顆顆解開男人的衣袍。露出刀劍留下的觸目驚心的深深傷口。
薑施施小心撒上藥粉,又用白紗布一層層好生包紮好。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年輕男人的雙眸中。
她穿著寬袍大袖的霞紋羅裳,外麵罩了一層如同秋日薄霧的青色紗袍,紗袍下麵隱約可見一截纖腰。
烏發濃黑如瀑,順滑如綢,披散於肩後,發尾用一青綢鬆鬆挽住。
薑施施五官生的濃淡適宜,細眉瓊鼻,眼含水波,唇不點而紅,仿佛春日枝頭的一簇白梨花。
纖細出塵,清麗絕俗。
她從紗布上收回手,問道:“公子覺得如何?”
男人這從她臉上收回視線,剛想開口,卻發現手臂慢慢失去力道,發軟得快要握不住劍柄。
這種無力感迅速席卷全身。
他心生怒意,“你居然敢......”
藥粉中加了東西。
薑施施對他淺淺彎唇,盈盈一笑,“公子敢劫持我的馬車,我自然也要敢動手的。”
蘇葉和鹿竹見狀長舒一口氣,鹿竹更是性急,挪過來便要抬手掀開男人的銀絲纏花麵具,“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居然敢劫持我們薑國公府和薛府的馬車?”
但隨著麵具下男人的臉露出來,鹿竹卻緩緩倒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