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見薑施施被老王妃當眾責罵,這段時間的鬱憤頓時紓解了不少,但仍舊在老太妃麵前裝作一副寬容之態。
“老姐姐你不必......不必如此。”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聲音微微顫著,仿佛是受盡委屈。
老太妃見狀心中憐憫更深,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手。
章氏隨後又擺出親親祖母的姿態,安慰薑施施,“施兒不要往心裏去,祖母隻是抱怨了幾句,老太妃大約是誤會了,她素來心直口快,並非是針對你......”
薑施施也似是毫不往心裏去,態度恭順道:“祖母無需解釋,孫女知曉老太妃和祖母是為了我好。”
她們姐妹三人飲茶陪坐,聽章氏和老太妃閑話家常。
一盞茶後,老太妃又被章氏邀請去綠波亭,賞府上新開的菊花,以及聽薑沅沅撫琴。
這番是老祖母讓薑沅沅在老太妃麵前長臉,繼續為她鋪路,故意不帶上薑施施和薑淩淩。
國公府內建築氣派又不失雅致,菊花成簇,山石疊嶂,青翠鬆柏立在牆邊,青竹長在曲徑邊。
薑施施行走其間,腦海中又憶起了前世。
前世老祖母為薑沅沅鋪就了一條既有潑天榮華又有顯赫聲名的坦途。
那位柳老太傅一手創建了上京最大的書院,青鹿書院。
老太妃未出閣時頗有些才氣,又是柳老太傅的妹妹,在青鹿書院那些讀書士子中很有聲望,在老太妃的幫助下,薑沅沅的那些詩作很快在書院傳開,得到許多士子的追捧,各種讚譽不絕於耳。
後來她的名氣愈來愈大,又承認自己是柳老太傅遺留在外的嫡親孫女。
那些讀書士子更加喜愛她,甚至尊稱她為“遺柳娘子”。
再後來,通過老太妃,薑沅沅又搭上了那位懿和長公主,還被長公主收為義女,從此不光有才女之名,還有長公主義女的尊榮。
薑沅沅被皇帝賜給謝宴之做平北侯侯夫人時,世人都幾乎忘了薑沅沅原本隻是敗落國公府的小小庶女,紛紛稱讚是珠聯璧合,郎才女貌。
鹿竹攙扶著薑施施行走,上了幾階石階,仍然對方才寧安堂中的情景心懷憤憤。
“老太妃不了解內情,居然這麼說小姐,未免太過倚老賣老!”
“還有老夫人那番作態,一股子百年的老茶藝,真是看不下去!”
......
對麵遊廊來了幾個丫鬟,薑施施低聲對鹿竹道:“不要說了。”
鹿竹隻好閉嘴,等到那些丫鬟走遠了,薑施施對她道:“這種話日後在外頭慎言,若是被有心人聽見平添是非。”
鹿竹眼角開始泛紅,卻不是為了自己。“小姐,龍血藤是那般珍貴的草藥,老太妃對小姐的態度看起來是很難給龍血藤了......”
“可是小姐的腿疾越來越嚴重......今早上才又複發。”
她語氣帶著難掩的焦急緊張,今早薑施施之所以會遲到就是因為腿疾又複發,抹上藥油按摩了好一陣兒才好轉過來。
一名江南名醫曾說過她家小姐的腿疾很有可能會越來越嚴重,將來哪一日徹底廢了,成了再也無法行走的癱子也說不定......
薑施施停下步子,抬手就給鹿竹一個腦瓜崩兒。
因為猝不及防的腦瓜崩兒,鹿竹瞬間從焦慮情緒中抽離。
“傻丫頭別急,龍血藤我是一定會拿到手的。”
她頂著花苞頭,小臉圓圓,眼角紅紅,懵懵的抬手揉了揉額頭,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差點急哭了。
心中卻生出一點不服氣,她家小姐說她是丫頭,可她也隻比自己大兩歲?這種情形怎能鎮定下來?
可一抬頭就看見薑施施那雙毫無焦色的含笑水眸,如同山林間一處無人的幽泉,清冽甘甜,自顧自地安然流淌,無論外界是是非非。
莫名的,她很快平靜下來。
......
薑施施帶著鹿竹回到汀蘭苑,進了裏間,蘇荷端來一盞熱乎乎的奶酥茶,又給她蓋上了青色團花紋長絨毯,將雙腿密密實實地攏在裏麵。
“果然如小姐所料,荷香她剛剛行動了......”
蘇荷早就讓院裏的幾個牢靠丫鬟婆子盯著荷香,荷香這幾日一直和負責外間的紅萼拉關係。在她的授意下,紅萼也裝作和她走近。
今早日頭好,薑施施故意吩咐紅萼將那排黑螺鈿櫃子裏的冬日衣袍拿出去晾曬。
荷香趁著紅萼幹活時送了兩塊豌豆黃,紅萼吃完後不斷往茅房跑,最後隻好去看大夫,於是拜托荷香。
於是,荷香順其自然地有了接觸黑螺鈿櫃子裏東西的機會......
蘇荷道:“剛才,我瞧見荷香抱著東西,往綠波亭方向走了。”
“荷香這丫頭這是要去老太妃麵前栽贓小姐,敗壞小姐名譽,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鹿竹更是緊張,“老太妃已經對小姐產生偏見了,如若稍有不慎讓這死丫頭栽贓成功......那龍血藤豈不是再無希望!要不我先去將人攔下來!?”
薑施施卻慢慢地搖了搖腦袋。
她雙手捧著雪白瓷盞,飲了一口奶酥茶,語氣淡定地吩咐鹿竹:“你去一趟薛府,找二舅母,若是二舅母不在,其他舅母也成,讓舅母找個借口來國公府。”
鹿竹雖然心中極為不安,但還是聽從命令,轉身離開去薛府了。
薑施施又低頭飲了一口,嫩白如削蔥根的手指緊緊貼著杯壁,從上麵汲取熱度。
“蘇荷你去找幾個得力的婆子,去搜荷香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