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珍已經估計到王海貴來者不善,這麼熱的天,跑到油坊這種又臟又油的地方,肯定沒憋好屁。
哼!下來就下來,看你能說啥?
金玉珍從木榨機上下來,捋了把貼在前額的頭發,額頭上頓時抺上一道油印。
她端直來到王海貴麵前,指著身後的木榨機道:“王隊長,看,都弄好了,回頭再把門口院壩收拾出來,路再墊一墊就可以開張了。”
王海貴點點頭,又後悔又羨慕,後悔的是當時定下200元一年時,沒人承包自己就名正言順接手了。
這下倒好,半路上殺出個金玉珍,要是男人還想得通,偏偏讓個女人搶了先。
羨慕的是這個看似破舊的油坊,土地承包到戶後,生意隻會比以前好,這是隊上唯一一個擺不上明麵的掙錢渠道,卻隱藏很大財富。
散會後,王海貴回家盤算了很久,硬是鼓足勇氣厚著臉皮來找金玉珍。
“嗯,好,嗬嗬!”
王海貴笑得有些別扭,片刻後言歸正傳:“玉珍,你一個女人家要撐起這麼大油坊有些吃力呀!我是想,你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放心,違約金一分不要,我再送你十斤菜油。咋樣?”
金玉珍一聽就來氣了,這不是狼子野心嗎?簡直當我金玉珍是傻瓜呀!
“不咋樣。”
“哦…那…那行,我也就是說說,你別放心裏,嗬嗬!”
王海貴擠出一絲笑,以緩解眼下的尷尬。
金玉珍沒有那麼大心勁再跟他說話,便道:“王隊長,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去忙了。”
“嗯,好。”話音剛落,王海貴忽然掉轉話頭:“那個…玉珍,開油坊沒有三四個好勞力不行,你們家東泉又忙著做棺材賣,要不,我跟你合夥吧!我跟你嫂子出兩個勞力,有錢大家賺,這該行吧!”
金玉珍抿了抿舌頭,扭頭看了看一直忙著擦炒鍋的鄧文芳道:“王隊長,不好意思啊!你說遲了,你看,這就是我合夥人,人家已經幹上了。”
“啥?”王海貴張口結舌,幾秒後就明白了,怪不到前一向柳發清跑出跑進打聽呢,原來早有準備啊!
“好吧!那…你們好好幹,多掙錢,走了。”
王海貴轉身就走,金玉珍忙道:“王隊長慢走,有空多來給指導喲!”
王海貴頭也沒回朝她擺擺手,沒說一句話,步子邁得更大了。
鄧文芳雖然背對王海貴和金玉珍,可王海貴的話她是聽得一清二楚,心裏暗罵:卑鄙,無恥。
金玉珍巧妙應對,始終認同鄧文芳是自己合夥人,倒是讓鄧文芳感激的不得了。
王海貴還沒走遠,鄧文芳就著急地竄到金玉珍身邊,伸長脖子瞅著遠去的王海貴,嘟著嘴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哼!沒安好心。”
金玉珍偏過頭笑了笑:“看來賭這一把還賭對了啊!”
“賭啥?”
鄧文芳眨眨眼,不解地問。
金玉珍眉頭一挑:“沒啥,幹活吧!早幹完早開業。”
聽到開業,鄧文芳就興奮,閉著眼開始暢想開業會是什麼樣子。
金玉珍見鄧文芳又跟犯了花癡一樣,撇嘴一笑,轉身就往木榨機邊走。
一個油坊,從開始無人敢伸手,到後來胖嫂老許上門要合夥,連隊長王海貴也想來參加一把。
若是別人,金玉珍倒還不以為然,偏偏是對油坊知根知底的兩個懂家子,越發讓金玉珍感到自己這一次的選擇沒錯。
想到這些,金玉珍打掃衛生的幹勁更大了。
程東泉坐在廊沿下,吧嗒吧嗒抽著煙,盯著院子邊頭那堆木料發呆,怎麼也想不通。
離婚她都不在乎,拚著命要承包油坊,這是哪根筋不對了?還是中了邪了?
“東泉哥,咋了?這是…”
柳發清到了程東泉家,老遠就看到程東泉靜靜坐著發呆,沒有像往常一樣大老遠招呼他。
看來自己預測對了,他們兩口子肯定拌嘴皮了。
柳發清輕手輕腳來到程東泉身邊,小聲繼續道:“東泉哥,這是誰招惹你了?”
“哎!”程東泉搖了搖頭,猛吸了一口煙,瞥了他一眼問:“你咋沒去油坊幫忙?”
柳發清不緊不慢,順手扯過剛才程東泉一腳踢上的木蹲,坐在程東泉麵前。
“文芳已經過去了,我過來看看你。”
程東泉眺望遠方,眼中惆悵,和金玉珍賭天發誓要離婚,話一出口,怎麼能收回來呢?
男子漢大丈夫,咋能說話不算數,他順手掐滅煙頭,手指輕輕一彈,煙頭順勢飛向院子中間。
“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離婚,必須離。”
程東泉話一出口,柳發清就炸舌了,盯著程東泉道:“東泉哥,你說啥胡話呢?要和玉嫂嫂子離婚?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