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濃濃過來便看到他滿臉陰沉,拳頭緊握的模樣。她下意識的挑了挑眉梢,湊近了他些:“你是想起來什麼了嗎?”
莫非他是想到了他的身世,知道了他為何會受傷落在海裏?
香濃濃離得他很近。
傅景正的耳根微微發燙。
他趕忙不動聲色的離她遠了些,收斂了心思,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來,道:“沒有。隻是剛才腦子有些疼。”
“走吧,我們該出發去賣盒飯了。”
“哦——”想來他應該也不會騙她。香濃濃沒再深究,走到前院推了板車就走。
傅景正望著她的後背,心裏卻是複雜之極。
按常理來說,香濃濃隻是一個偏僻小村子裏的姑娘,可她怎麼會知道朝堂的未來發展局勢呢?
這青山鎮極度偏僻,可以說是山高皇帝遠的,便是朝局動蕩,隻要不是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也不會影響到他們。他們也從來不關心朝廷裏的局勢,隻關心個人生計問題。可香濃濃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她所說的“書中”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更重要的是,他又為何能讀取香濃濃的心聲?
香濃濃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或許等他傷好了,他也該多留一段時日,好好深入了解一下這位香濃濃。
......
正是飯點,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回二人剛到碼頭,攤子邊就圍滿了不少人。
“妹子,今天弄了啥好吃的?上次那韭菜炒雞蛋還有嗎?我還沒吃夠呢!”
香濃濃把攤子支好,笑道:“今天的菜不一樣,比韭菜雞蛋還好吃!”
她手腳利索,打開了木桶的蓋,菜香飄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活像自己的胃被狠狠攥住了。
有人湊近了看,“這是什麼?蝦蟹還能這樣吃?”
香濃濃順手傅景正盛好的飯,打了幾大勺湯在裏麵,又打了不少海鮮。
“這叫冬陰功湯。”
“滋補養顏,喝了這個湯啊,對皮膚好!”
香濃濃忙得不可開交,沒注意到不遠處有兩個縮頭縮腦的男人。
傅景正抬起頭,目光準確鎖定了那兩人。
見到自己被人發現,那二人再也不敢多留,轉身飛速離開。
在街上左繞右拐,進了一家酒樓。
大肚長須的中年男人坐在台邊,粗短手指將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東家,宜味粥那老板沒說謊!”
男人眯起眼,哦了一聲。“那菜式,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矮個男人猶豫道:“我倆也沒敢離得太近,據說那菜叫什麼冬陰功湯,比上次的韭菜雞蛋還賣得好些!”
男人把算盤甩到一邊,罵了句臟話。“滾吧。”
說著往地上扔了兩塊碎銀子。
雖然不見生氣,但臉色卻陰沉可怖。那韭菜雞蛋,無論他們怎麼做,都做不出那樣的味道。
難道真是宜味粥東家說的那樣,那本菜譜在那個村姑手裏?
如果是這樣,那他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否則,菜譜要是落到了其他人手裏,他的酒樓豈不是要關門了?!
這一回賣得最快,一個時辰不到就賣光了。
香濃濃一邊往家走 ,一邊數著錢。
傅景正任勞任怨地推著板車,跟在她後麵。豆大的汗珠蓄滿,從他冷硬的側臉滑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香老三見狀,連忙跑過來接過板車。
“哎喲我的老天爺,累壞了吧?快進屋喝口水!”
這小子雖然是撿回來的,可他周身氣度不同尋常,萬一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公子,也不能將人得罪了。
傅景正進了屋子,見香濃濃在桌邊,認認真真數著銅板,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他默默倒了杯水,骨碌碌地喝下去。
他堂堂一國太子,前二十年連板車這種東西都沒見過。
誰知道有一天還能在這種窮鄉僻壤,拉這種牛才會拉的東西。
香濃濃陡然站起來,高興道:“爹,錢湊夠了,咱們今天就去把你的印子錢還了!”
屋外是香老三同樣喜出望外的回應聲,沒等傅景正細聽,忽見香濃濃走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他。“阿正,謝謝你,待會兒你陪我去還印子錢吧。”
看到她欣喜的樣子,傅景正突然覺得一陣神清氣爽,曬了幾個時辰的燥意也瞬間褪去。
“好。”他點點頭。
沒等他高興多久,忽然又聽到香濃濃的心聲。“阿正這麼能打,那群混蛋要是敢忽悠我們了,就放他出去打死那群人。”
笑意僵在臉上,傅景正看著她的背影,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是把他當狗使了。
層台累榭,丹楹刻桷。
香淺捏緊了帕子,搖搖欲墜看著香遠山離去的身影。
“小姐,現在日頭上來了,您還是趕緊進屋,免得曬傷了。”見她許久不動,青柳小心翼翼勸著她。
香淺冷冷看她一眼,默不作聲往回走。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流年不利,像是被什麼東西克住了一般。
沒有那套彩色流沙裙,大哥也不肯幫她,她的計劃全部落空了。
一直到壽宴開始,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壽宴上雖然男女分了兩席,可隻要留心,兩邊的情況還是能互相關注的。
香淺招呼著女眷,一直注意著外麵的情況,一直到六皇子到來,她才漸漸打起精神。
她已經十五了,眼看著要許配人家,心裏還有些沒底。
她可不想嫁個普通人做什麼高門婦,要嫁,她就得嫁當今最尊貴的人,要做,她就要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她站在香遠山旁邊,遠遠瞧見一月色錦衣華服男子款步而來,軒昂自若。
香淺心噗通噗通跳起來,見人走近,她低下頭,娉娉婷婷行了一禮。
六皇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些好聽的話,就走到香遠山麵前。
“香大,我今日是專門來尋你的,你可有閑?”
香淺猝然抬頭,沒想到上次匆匆一麵,自己竟然還沒在六皇子那裏留下什麼印象麼?
香遠山側目看了眼自己搖搖欲墜的妹妹,心底歎息。“殿下,今天壽宴請了京城最好的廚子,待會兒談完事,您可要賞臉喝一杯。”
不管那道聲音說的是真是假,他自己的妹妹,他還是多幫一幫吧。
香淺眼裏冒出希冀,定定看著二人。
六皇子挑眉,含笑點頭。“既然你有心相邀,那我也不能推諉了。”
香淺的心瞬間跳得更快了,她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六皇子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合她心意。
她暗暗下定決心,待會兒一定要讓六皇子刮目相看。
......
香濃濃帶著錢去還債,左拐右拐,終於在碼頭邊的賭場裏找到了刀疤臉。
海上一直有人走貨,出一次海,不說大富大貴,也能賺不少錢。
這碼頭的賭場,自然也是賺得盆滿缽滿。
許多出海的人回來銀子還沒揣熱和了,轉身就敗賭場裏了。
刀疤臉得到消息,慢悠悠走出來,老遠就看見站在賭桌邊的香濃濃。
一個姑娘家,還敢跑到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來,也不怕被人賣了!
他臉上浮起鄙夷,下一刻,那姑娘抬起頭,一雙靈動的眼睛定在他身上。
刀疤臉一怔,摸了摸脖子。
不知道咋回事,被她一瞧,總有種要大禍臨頭的感覺。
“刀疤,我爹欠你的錢我已經湊齊了。”香濃濃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錢,“連本帶利,一共四兩六錢銀子。”
“把借條還我吧。”香濃濃伸出手。
刀疤不可置信,眯著眼睛數了數手裏的錢,果然是足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