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翌日，做了半宿“野貓兒”，熟悉整個林府地形的林月彤還在睡夢之中，就被寶珠興奮的聲音叫醒了。

“沈家來人啦，霖兒小姐正在咱們院子發銀子呢！”

沈霖兒，二舅母的女兒，她的小堂姐。

“外祖母和二舅母也都來了？”林月彤詢問。

“是啊！沈老夫人和二夫人在前廳喝茶，奴婢伺候你穿衣吧！”寶珠別提多開心了。

片刻之後，林月彤收拾妥當，走到院子裏。

院中，一個鵝黃色綢緞襦裙的少女提著個小籃子，正在做散財童子。

“都有都有，別急。”少女圓圓的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圓眼翹鼻，尤為可愛。

“隻要你們伺候好我家小彤彤，銀子是不會少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籃子裏抓出一把把的銀子塞給院中下人，還清點著人數，跟勤勞的小蜜蜂一樣。

“小霖兒。”林月彤按照記憶中的稱呼，喊了一聲。

“小彤彤！”沈霖兒一見到林月彤，就扔掉了裝著銀子的小籃子，高興的撲了過來，用力抱住了她。

林月彤不習慣和人這麼親近，但少女身上軟糯香氣以及滿腔熱情，讓她不忍拒絕，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要喘不過氣了。”

沈霖兒這才鬆開了手，擦了擦噙在眼角的淚花：“你居然穿著去年裁的衣服，果然是受了欺負，沒事，我們替你做主！”

“霖兒小姐，你不知道，他們把沈老夫人送來的銀子都私吞了，昨兒還想家法伺候我家小姐。”寶珠趁機告狀。

“走，去前廳！叫林家的人給個解釋！”沈霖兒氣哼哼的說道。

前廳，林月彤和沈霖兒到的時候，已經人滿為患。

沈老夫人寒著臉坐在上座，端著茶杯，也不說話，林德遠在旁邊坐著，梗著脖子，也冷臉相對。

“祖母，我把月彤接來了！”沈霖兒拉著林月彤進門。

“月彤。”沈老夫人立刻放下了茶杯，起身迎上來，“讓我好好看看，怎麼瘦了呢，是不是吃不慣？手怎麼是涼的？”

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著她，臉上眼裏是濃濃的寵愛和疼惜。

林月彤麵對千軍萬馬可能都能淡定自若，可麵對老太太，她手足無措。

她的手軟和的，握著她的手，便讓她覺得全身像是被棉被包裹，安全又舒服。

“外祖母。”林月彤垂眼，若老人家知道她真正的孫女兒已經香消玉殞了，該多難過。

“這些日子委屈我月彤了。”老太太又說道，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別擔心，我們來了，誰也不敢欺負你。”旁邊的二舅母黃氏大聲說道，她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

她直接發問：“林德遠，聽說你打算扶正江氏那個小賤人？”

林德遠皺了眉頭，冷聲說道：“這個是我林家的家事，林府內宅本就應該有個當家的。”

江氏在他身側，她的臉還是紅腫的，見林德遠硬氣，她便也跟著道：“沈家人便都是這樣粗魯嗎？到人家家裏，卻如此無禮的對女主人？”

女主人？林月彤掃了一眼江氏，臉皮厚的人她見過不少，江氏一定是佼佼者。

“姨娘，你臉不痛了？”於是，林月彤問了。

江氏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她委屈的看了一眼林德遠。

“這事兒正要跟你算，你們可瞧瞧林月彤做的好事，動手打長輩的臉！”林德遠帶著怒氣，“今兒我便要罰她，這是我林家的規矩！”

“打得好，一個妾也配稱長輩！”黃氏冷笑一聲。

“小彤彤，你打她臉了，打得這麼重，你的手一定很痛吧？”沈霖兒立刻捧起了林月彤的手，“我給你吹吹。”

“月彤，女兒家的手是金貴的，我特地重金請來了江湖高手給你做護衛，要打誰，你告訴他們便是。”沈老夫人慈愛的補充。

林德遠臉都綠了，江氏更是悄然退後兩步。

林月彤站在原處，心裏想著一個問題，她這是......被人護短了？

這真是全新的體驗啊！

“沈老夫人，您有所不知，月彤毒打丫頭，折斷姐妹的手，這種種行徑，實在不是大家閨秀所為。”林婉雪好聽又禮貌的聲音響起。

她起身行禮，聲音清脆流暢：“從前父親一直包容著，可是眼看月彤都要嫁人了，若不知規矩，怕是在婆家也是要受苦的。”

“薛太守家家規極嚴，她這樣根本沒法出嫁！”林德遠一下子找到了方向，“別人不知你沈家護著，隻會說我林家沒人管教。”

“傳出去，說不定薛公子還要退婚呢！”江氏跟著嘲諷的一句，自認為掐準了死穴。

沈老夫人和黃氏對視一眼，微微皺眉。

林月彤正想表達她幡然醒悟，對薛崇文沒想法的時候，黃氏已經嗆了回去：“和薛家的婚事，跟你們沒有多大的關係。”

言下之意，薛太守答應和林月彤的婚事，可不是因為你林家，而是因為沈家。

林德遠臉色更加難看，原想說什麼，忽然門口小廝的聲音響起：“薛夫人到！”

林月彤循聲望去，薛太守的夫人羅氏穿得富貴，隻是長相消瘦，看著就有些刻薄。

收到沈老夫人到的風聲，就巴巴的趕來找麻煩了麼？

羅氏已經走了進來，邊走邊笑：“沈老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薛夫人，你怎麼來了？”林德遠心頭安穩了，佯裝不知羅氏為何而來。

但實際上，江氏說她日前和羅氏商量好，利用林月彤的婚事拿捏這老太婆和黃氏，讓他們先吐出一筆錢來。

“剛剛我聽到，你們在說月彤的婚事，我今兒來，也正是為此事。”羅氏趾高氣昂，江氏忙為她拿來椅子。

她坐下之後，重重一哼：“哼！林月彤刁蠻任性，粗鄙無禮，大字不識，簡直是個草包，連寫給崇文的情信都是他人代筆。”

眾人的目光看向林月彤，林月彤一臉無所謂。

“你說什麼呢，我們月彤知書達理，金枝玉葉！”黃氏立刻頂回去，“薛夫人，說話尊重點！”

“問問樂安城的百姓，我有說錯嗎？既然沈老夫人來了正好，退婚！我薛家可不敢要這樣兒媳！”羅氏得意的甩出殺手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