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天明月要去相親。這是她這個月第十二次相親。

正當她畫一幅風景畫時，母親葉音打來電話提醒她。她才猛然想起與別人約好七點半見麵。

一看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她抓起披風匆忙下樓。

之前，葉音就在電話裏介紹了這位男子的情況。此人剛從英國回來，從事金融行業，現事業有成。此次回來的目的就是想找一位終身伴侶。

“你可給我好好表現，這可是我壓箱底的資源。這種優質男，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葉老太在電話那端說，生怕明月又像從前那樣敷衍，威脅她說：“如果你搞砸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老放心，這次我一定給你帶回來一位乘龍快婿。”明月狗腿似地笑著，那笑容是何等的諂媚。

她一路狂奔。

哢擦，正當她跑得歡時，鞋跟卡在了地麵上的石縫裏。沒來得及刹住步，一個趔趄，差點來個餓狗吃屎。

她站穩身子，抬腿提腳，想把鞋子從石縫裏拔出來。可它像生了根一樣，卡在石縫裏麵紋絲不動。

這可把她急壞了，今天是沒看黃曆嗎？一出門就這麼倒黴，碰上這樁事。

她定了定神，眼角偷瞄四周，還好，路人行色匆匆，誰顧得上看她呢。

她脫下鞋，單腳著地，來個金雞獨立，身子晃得厲害。她一氣之下，幹脆把光著腳丫子踮在地上，蹲下身子，一手去拉那隻鞋，可鞋跟死死地卡在縫隙裏，任她怎麼拉，就是拉不出來。

她又氣又惱，“你故意與我作對是吧。”

正在她心急火燎，深感頹敗之際。

“站穩！”一道磁性的男低音在耳畔響起。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了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她愣了一下。那手溫潤而潮濕。

男子蹲下。明月隻能看到男子短短碎碎的黑發，和那片露出小麥色的後脖。

男子試了幾次，又不敢太用力，怕把鞋跟折斷。小心翼翼地，終於把鞋從石縫裏拔了出來。

“謝謝。”明月連忙接過鞋子，拍了拍腳尖，低頭穿上。

一隻手伸了過來，遞上一張潔白的紙巾。

明月遲疑片刻，視線越過紙巾，落到那隻修長的手上，這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什麼人才能配得上這手，那隻有鋼琴家。

男子不等明月第二聲道謝，轉身匆匆離開。

明月抬頭，隻匆匆一瞥，就一個側臉，已讓她胸口一陣呯呯亂跳。她自持久經江湖，這種被勾了魂的感覺，她還從未有過。

她癡怔在原地，臉朝著男子離開的方向，那件米色風衣越行越遠，直到成為一個小黑點。

推開會所的門。

巴洛克的裝修風格，讓人眼花繚亂。明月從各種斑斕的顏色中抽離出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終於見到這位優質男。男子短發，方臉，不胖不瘦，相貌普通，就是掉在人堆裏很不起眼的那類。如果當特工，那絕對是很好的人選，不容易讓人記起他的相貌。

“不好意思，今天太堵車，來晚了。”明月歉意地說。隨手把披風疊好搭在沙發靠背上，隻身坐在了他對麵。

“明小姐，你遲到了二十一分鐘。如果是麵對合作方，我會懷疑對方的誠意。在這二十一分鐘之內，股市可能會漲跌幾個百分點。這小小的幾個百分點，會讓許多人傾家蕩產。”男子一本正經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明月見他義正言辭地說教一番，她除了道歉不知還能說什麼。

她理了理被雨淋濕的頭發。今天她正在畫畫，接到葉老太的電話，她才想起今天還有這麼一檔子事。趕緊下樓來，才發現天空正飄著蒙蒙細雨，怕時間來不及，就冒雨前行。這不就淋了一身雨。

因跑得太急，臉顯得有些蒼白；被雨淋濕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男子蹙蹙眉，遞過來一張紙巾，“擦擦頭發吧。”

明月強擠出一絲笑，接過紙巾。”謝謝！“

“你喝點什麼？”

明月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這是一雙很普通，卻顯得很精明的眼睛。

“咖啡。”

男子招來服務員幫她點了一杯咖啡。

“聽說，明小姐是藝術家？”男子問。

“呃，是一所小學的美術老師，與藝術沾了一點邊，還稱不上藝術家。”她連忙糾正。客觀公正地解釋自己的職業。一邊說一邊把擦濕的紙巾揉成一團扔到煙灰缸裏。

“哦。”男子低頭攪拌著咖啡，聲音拖得有些長。“對於女人來說，學位不重要，上個普通大學也就行了。當然，如果擅長某方麵的藝術，以後可以教教孩子也不錯。”

“孩子？”明月不解地問。

“對呀，難道你以後不會要孩子？”

嗬嗬，才見麵就談起了孩子，這節湊是不是太快了。明月抽抽嘴角。

“你，回國多久了？”明月不想繼續說孩子的事，她可沒想那麼遙遠的事。

服務員送上咖啡。明月雙手捧住杯子，手頓感溫熱。

“大約半個月吧。”男子優雅地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回來習慣嗎？”明月也淺啜一口。這種甜中帶苦的咖啡味，就如生活一樣，苦中有樂。

“還行吧。雖然我是個適應性很強的人，在英國呆久了，對國內一些地方還是不太適應。”男子伸開手，一手搭在靠背上，身子放鬆，悠然自得。

“明小姐，平時都有些什麼愛好？”男子接著問。

“我喜歡畫畫，也喜歡看書......”

“會做飯嗎？”男子打斷她的話問道。

“會一點，但不精通。”上班有食堂，周末有葉老太的餐桌，哪輪得到自己來獻醜。

“女人，在家庭中處於很重要的位置。家庭穩不穩定，全靠女人操持。家庭穩定，社會才更加和諧。”男子認真地說。

明月啞然，她還從不知道自己身為女性，對社會還有這麼重要。

“相夫教子是中國女人的美德。現代女人必須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如果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就辭職回家，隻用負責我的起居。以後有了孩子，在家照顧好孩子。養家的事，就交給男人做好了。教師的工資也不高，工作又很辛苦。你說是吧。”

男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明月忙不迭地再次點頭。這些社會大道理，她可從沒去深研過。初次聽人這麼一說，驚訝又新鮮。

男子看她乖巧可人，很滿意。

接著男子開始規劃他們的未來。看他口若懸河的樣子，明月額頭成一條黑線。忍，她一定得忍。

玻璃窗蒙了一層朦朧的霧氣。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室內升起一層氤氳，潮濕又悶熱。

正在男子說得有勁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號碼，臉微怔，迅速掛斷。

打電話的人仿佛很執著，見電話被掛斷，又打了過來。

“要不——你先接電話，再接著聊。”明月見男子又要打算掛斷電話，對他說道。

男子瞅了瞅眉頭，“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

男子表現出的一派英倫式的紳士風，讓明月像吃雞蛋，卡在喉嚨，咽不下去的感覺。

趁男子接電話的間隙，明月起身去洗手間，終於可以喘口氣。

從洗手間出來，一道人影從眼前晃過，米色風衣，修長的身影。

明月一驚，緊跟過去，看見風衣走進一個包間。明月杵在原地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