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
心裏在那一瞬間特別委屈,麵對學校的退學,康老師的近乎威脅,還有陸叢的誤解。我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還應該怎麼做,才能從這種困境中解脫出來。
情緒激動之下,我隨手給康老師回了條短信,“退吧,反正我不想念了。”
我不想念了,也不想繼續呆在陸叢公司裏麵了,挺賭氣的想法。
這些事情一直都沒有解決,就像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始終沒法兒消退,時不時的還要疼一下,就算不疼也有這麼一道疤痕在那兒提醒著你,讓你無法忘記它的存在。
可真的作出決定之後,反而有一種輕鬆的感覺,不再受任何人控製了。
我在客房裏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之後聽到走廊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又過了好一會兒,聲音才完全消失。
我這才起來穿上衣服準備回學校,樓梯才下到一半兒,就看見陸叢不聲不響的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對麵還坐著宋朗。
我腳下一個趔趄,正看到宋朗抬起頭來衝我微笑,“早。”
我幹笑著回他,“早。”
也不知道陸叢是不是還在生氣,反正全程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放輕腳步打算開溜,才走到一半忽然聽到宋朗在身後叫住我,“慢慢你吃早飯了麼?”
我僵硬地轉頭,“吃了。”
宋朗不依不饒,“什麼時候吃的,我怎麼沒見你下樓?”
於是我又轉回桌子前,幹巴巴地說:“其實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點,早飯不吃怎麼行啊。來,坐這兒。”
宋朗把我生拉硬拽到陸叢旁邊坐下,我正想說沒我的早飯我還是不吃了,還沒張口就看見桌上擺著三杯牛奶。
我拿起一杯沒喝過的抿了一口,還是溫的。
我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牛奶,盡量避免和陸叢有肢體上的觸碰,可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吃光了早餐又坐在原地翻著報紙。
宋朗作為氣氛協調者,很貼心的在此時開口打破了難捱的沉默,“查到照片是誰拍的了麼?”
陸叢眼睛也沒抬懶懶地回答,“查到了。”
我沒管住嘴,隨口溜出一句,“誰啊。”
本來麼,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是挺難受的,可我再難受也沒有傻到要跟陸叢較勁。所以我先服軟了,本來以為他鐵定不會理我,沒想到他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的回答,“這人你還真認識。”說完也沒給一個明確的答複,放下報紙抻了下胳膊,走了。
大哥,網上說了,說話隻說一半的人是老年癡呆前兆好麼!
見他走了,宋朗忽然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湊過來問,“你跟叢子吵架了?”
吵架,我倒是巴不得陸叢跟我吵架。都說吵架傷感情,但前提是有感情可以去傷。
見我搖頭,宋朗歎了口氣,“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叢子難免心情不好,你別跟他計較。”
我幹笑,我怎麼敢跟他計較,也就隻能低低哦了一聲。倒是真沒聽他提起過生意上的事情,他從來不跟我說這些,我也不好多問。
短暫的沉默過後,宋朗又問我,“那個微電影,你還去麼?”
其實我覺得就是一個小破電影兒,不值得他們這麼小題大做的。但我心裏有自己的計較,當著宋朗的麵也不好說什麼,隻能說:“不去了。”
宋朗仍是微笑,可笑容裏又有點兒探尋的意味,“你覺得叢子會喜歡你做這行?”
我啊了一聲,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後,大著膽子回答,“我也不能因為他不喜歡就不做了呀。”
確實,這個行當來錢太快,又全都是鎂光燈的誘惑。當你站在那扇金碧輝煌的大門外時,尤其是大門還敞開了一條縫隙向你招手的時候,我承認我心癢了。
宋朗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浮華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他說:“我就在這個圈裏混,裏麵什麼樣我比你清楚,叢子也是一樣。”頓了頓,“慢慢,你知道為什麼陸叢把你留在身邊這麼久麼?”
我愣了一下,搖頭,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到如此富有深意的內容上麵去。
其實最初的時候我心裏還會時不時的冒點兒粉紅色的泡泡,可之後也就漸漸淡漠了。我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就怕真的發現點兒什麼東西之後,日子一定不如現在過的這麼輕鬆。
要是我真發現自己對陸叢有點兒什麼,我還好意思靠他養著我麼?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傳緋聞的時候,我還能漠不關心麼?不如就麻木著,得過且過。
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雖然我知道也許不會是唯一的那一個,因為我壓根就沒奢望會跟陸叢有什麼結果。
但他在我生命中的意義,到底是不同的。
我沒吭聲。
宋朗說:“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跟那種姑娘不一樣。慢慢,你要是真下定決心走這條路,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
那個時候前途對我而言還是一片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夠走多遠,但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去嘗試,我一定會後悔。我不想讓自己後悔,並且堅信自己一定不會走上歪路。於是對宋朗的話隻是表示讚同,並沒有聽進去多少。
我回到學校,在校園裏的林蔭小道上碰到昨天晚上聚會的幾個學長,旁邊兒還跟著高昔揚。
高昔揚也算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跟上一屆的學長關係都不錯。
這才恍然想到他也要畢業了,本來我在學校的朋友就不多,一想到又少了一個人可以依靠,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麼的情緒在裏麵。
學長笑著攔住我,“昨天晚上怎麼沒來唱歌?”
我搪塞,“肚子疼嘛,就沒去。”
學長直接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那你可記得欠我頓酒啊。”
我們專業比較玩得開,勾肩搭背的很正常。我笑著說好,就看見旁邊兒高昔揚涼涼瞥我一眼。
鬧完了,學長忽然正經了,悄聲問我,“慢慢,我怎麼聽說你要被退學了?”
嘁,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時候高昔揚也走過來,麵色凝重看著我。
我嘟噥了一句,“咱們係那些個破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不念了。”
學長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高昔揚已經一句話吼了過來,“你腦子被門擠了吧,這都念三年了你現在說不念就不念了?”
高昔揚不是陸叢,就算是罵我也是恨鐵不成鋼的罵,不會對我構成任何威脅。我也不管學長還在旁邊兒,就一句話頂了回去,“那你說我怎麼辦?那天你又不是沒見我給院長送錢,他不收啊!”
學長知趣的撓撓頭,道了別先走了。高昔揚把我拉到一邊兒,冷不丁問我,“你沒去找康幸?他不是對你們係學生都不錯麼?”
我撇了下嘴,“找了啊。”
“他怎麼說?”
我不屑,“找他有毛線用。”
高昔揚瞪了下眼睛,“怎麼沒用,他和院長是兄弟你不知道?”
我愣了,忍不住蹦了個臟字兒,“臥槽,你說啥?”
我以為女人才有一個八卦的心,沒想到高昔揚比我還八卦。我們係這幾個老師都有後台我倒是知道,但後台是誰我就不知道了。別說我不知道,我估計我們係裏麵也沒有一個人知道的。畢竟係裏麵平時風言風語不斷,要是有這種爆炸性新聞,還不傳瘋了?
我怕他是從哪兒得來的小道消息,不確定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高昔揚不冷不熱白我一眼,“我爸就在學校裏麵,你說我知不知道?”
我這才知道高昔揚他爸是學校領導,好像還是副校長級別的。那天他給我講了很多老師之間的明爭暗鬥,尤其是我們專業經常出去演出給學校掙錢。隻要是跟金錢掛鉤,就免不了你爭我奪的。什麼庫伊拉和院長各成一派啊,什麼康幸和庫伊拉麵和心不合啊。讓我比較驚訝的是,康幸還真的潛過學姐。
這些事兒有的我知道,有的我真是頭一回聽說。高昔揚麵帶厭惡的講完這些之後,還說:“好像院長在你們那個什麼經紀公司裏也有股份,是叫Circle來著吧?總之挺亂的。”
我隱隱想起今天早晨宋朗說的陸叢生意上出了點兒問題,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但快的讓我沒法兒抓住它。就好像寫作文的時候要用到一個形容詞兒,那個詞就在嘴邊,可怎麼說都說不出來。
正想著,遠處開來一輛車。高昔揚看到之後臉色變了那麼一下,拉著我往邊兒上走了兩步,側身站住。
因為在校園裏,車又開的慢。上課的時間路上還挺空曠的,我就好奇的看著那輛車從我身邊兒緩緩經過。
車窗是黑的,看不見裏麵的人。等它開過去之後,我像想起什麼似的渾身忽然一個激靈。這車,是上回晚宴結束之後劉芷晴上的車啊!怎麼開到學校裏來了?
這時候聽見高昔揚嘟噥一句,“說曹操曹操到。”
我愣,“什麼意思?”
高昔揚又拿出那種看傻子的眼神兒看我,“這是你們院長的車啊,你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