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選的人不好?
虞舟發現蘇庭嶼心有所屬,是在一場婚禮上。
蘇銘煊和沈媛的豪門婚禮。
明霆集團的董事長迎娶三金影後沈媛,是5年前,轟動北城的大事。
婚禮整整進行了三天,賓客雲集,熱鬧非凡。
當時,虞舟已經陪在蘇庭嶼身邊了。
那一天,剛好也是她20歲的生日,本來以為蘇庭嶼是為了替自己慶生,才帶她去北城。
結果,隻是參加大哥的婚禮而已。
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句生日快樂。
沈媛問她是誰,蘇庭嶼說是公司的管培生,帶來幫忙。
沈媛誇她長得秀氣,蘇庭嶼就笑說不諳世事。
虞舟知道自己落魄,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聽之任之,什麼都願意配合蘇庭嶼。
沈媛再說什麼,蘇庭嶼就不願意搭腔了。
因為過了婚禮,他得改口叫嫂子。
所以,根本沒有堅持到宴會結束。
蘇庭嶼心煩意亂地帶著虞舟離開。
那一晚,虞舟才真正長大。
誰能在聽到枕邊人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後,還能一腔熱血,矢誌不渝呢!
虞舟一次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沒有質問過蘇庭嶼,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的大嫂情有獨鐘?
一次次的壓抑,一次次的克製。
直到上回,她給安易送蛋糕,被蘇庭嶼訓斥的那晚,爆發了。
她問,是不是為了成全大哥大嫂的婚姻,蘇庭嶼才願意委屈求全,接受聯姻,甚至還想生孩子?
沈媛五年沒有生育。
根本都不算是八卦新聞,幾乎每次北城名媛圈子有熱鬧,沈媛無子的事實就要拉出來作為陪襯。
豪門沒有繼承人,實在說不過去。
所以,大哥做不到的事情,蘇庭嶼就得接過重擔。
他說,這是蘇家人該做的。
虞舟累了。
六年如一日,跟在蘇庭嶼的身後,真的很累了。
蘇庭嶼給她許了一塊“餅”,說會教她打敗林冶榮,但過去那麼久也沒有進展。
他明明沒有說過喜歡,沒有說過相愛相守,她卻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對於她而言,蘇庭嶼是帶來光和希望的神明,她飛蛾撲火,是對神明的熱愛。
而對於蘇庭嶼,虞舟是調劑品,是消耗品,是必須知分寸懂進退的伴兒。
虞舟隻能沉默。
“就在瓊樓,我留了包廂。”蘇庭嶼打斷虞舟的沉思,催她去換衣服。
“不去。我要出去。”
“去哪?”
“賺錢還債。”
虞舟就站在衣帽間門口,遲遲不動。
蘇庭嶼走過來,親自給虞舟選了一條淡粉色方領長裙,在她身上比量一下,說道:“給你減免100萬。當做接風的酬勞。”
虞舟眼眸一動,手心上向伸出:“口說無憑。”
“嗬嗬。我還真是帶出個好徒弟。”
蘇庭嶼把衣服塞進虞舟手裏,步伐輕快地走到書桌前,拿起便簽紙,隨意劃拉兩筆。
虞舟看著白紙黑字的減免,抬眸看了蘇庭嶼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笑什麼?”
蘇庭嶼不喜歡她這麼笑,裏頭藏著他看不懂的東西。
“所以,沈媛還是跟著一起來的吧。”
……
少了一百萬的債務!
但虞舟的心卻是一片荒涼。
她越來越不懂,過去的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怎麼還會一頭栽進去?
年少無知這個借口,對於虞舟根本不存在。
她是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不就是因為父親出軌,小三上門,鳩占鵲巢!
有這樣的童年,居然還會相信愛情。
簡直就是……
“他們已經到了。我們下去吧。”
蘇庭嶼摟著虞舟的肩膀,誇讚:“很漂亮。”
虞舟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輕輕扯了一個笑容,暗想:開心一點,能少還一百萬呢!
銀色的阿斯頓馬丁開進瓊樓的廣場,遠遠看過去,像是一枚白日流星。
虞舟小小驚訝,卻不是因為這車。
而是……
噴泉沒了!
那個讓她淋成落湯雞的音樂噴笑消失,改成了一座彼此纏繞戲珠的雙龍。
水繞著龍珠轉,也是嘩嘩作響。
流水生財嘛!
廣場上總少不了這樣的陳設。
蘇銘煊年輕有為,比弟弟蘇庭嶼大了5歲,已經臨近4旬。但他熱衷養生,偏愛運動,看上去也就是30出頭的模樣。
甚至,站在蘇庭嶼旁邊,這位明霆的董事長倒更為清雋俊雅。
虞舟看過蘇庭嶼更早些時候的照片,他明顯屬於少年老成,但多年的商場浸淫,令他越發沉穩內斂,有些深不可測。
蘇銘煊先下車,隨後體貼地給太太開車門。
沈媛穿了一套時髦的闊腿連身褲,還戴了寬邊帽,妝容精致得能去走紅地毯。
她和先生同齡,遠遠走來,就是一對璧人。
虞舟站在蘇庭嶼身邊,想要偷偷看看他的表情,但又怕他露出欣喜的神色,所以忍住了。
“大哥。”蘇庭嶼先喊一聲,頓了頓,才稱呼,“大嫂。”
虞舟總覺得他喊大嫂的時候,有些不情願。
緊接著,蘇庭嶼環住她的腰,介紹道:“這是虞舟。”
“蘇董,蘇夫人。”虞舟笑著打招呼。
蘇銘煊點頭應了一聲。
沈媛倒是記性好,用手掀著帽簷,看了一眼,笑道:“幾年前,我們就見過吧?婚禮的時候?”
“是,蘇夫人還記得呢。”
“別叫我蘇夫人,都喊老了。叫我媛媛姐吧。”沈媛莞爾,下巴朝著蘇庭嶼的方向一抬,“庭嶼以前也是這樣喊的。”
以前?
虞舟麵上微笑,心裏卻想,現在還不是改口叫大嫂?
哼!
莫名地,她竟然有些難以名狀的幸災樂禍。
也不是我一個人求而不得。
你蘇大總裁,不照樣抱憾終身嘛!
“想什麼呢?”蘇庭嶼低頭,湊到她耳朵邊,“喊人啊!”
“媛媛姐。”虞舟乖巧地喊了一聲。
沈媛便鬆開了蘇銘煊的手,主動挽上虞舟。
她挺熱情,一邊走去包廂,一邊問:“應該早就不是管培生了吧?”
“嗯,之前在總裁辦,現在商務部。”
“庭嶼還舍得放你走?”
沈媛不愧是影後,對一個沒見過幾麵的陌生人,竟然也能用上如此親昵的語調。
裏頭還帶著些許難以置信。
活像兩人是無話不談的閨蜜。
虞舟忽然覺得這頓飯可有的熬了。
她撇撇嘴,推了個一幹二淨:“我都是服從蘇總的安排。”
“我還能給你安排?不給你換個部門,都想直接離職了!我去哪說理?”
蘇庭嶼在兩人身後,慢悠悠來了那麼一句。
虞舟一頓,側目瞪了回去。
她不想出風頭。
蘇庭嶼要是真想拿自己出來擋刀,那她就一句話都不說了。
……
包廂裏,一桌子菜都很清淡。
蘇銘煊挑眉,笑道:“你年紀輕輕,也開始養生了?”
“大哥教的好。”蘇庭嶼忙著倒茶。
“我可沒教你這個。躲在南城,你事業倒是鋪的挺大,越來越會享受了。”
蘇銘煊一眼就看出,瓊樓是弟弟的手筆。
蘇庭嶼也不瞞著,聳肩道:“你怎麼不想,我一個人在外地,想找個舒心的地方消遣,容易嘛。”
“……”
蘇銘煊朝虞舟看了一看,要說的話,就壓下了。
但沈媛人來熟啊,她可不管!
一開口,就直接扔了一顆大雷:
“卿雅昨天和我一起做SPA,還說道呢,想來南城看看,放鬆幾天。”
虞舟心頭一顫,忍著沒看沈媛。
但她敢保證,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沈媛知道她的身份,給她立規矩呢!
“想來就來啊,難不成我來能攔著她?南城那麼大,又不是我蘇庭嶼的後花園。”
“庭嶼!”蘇銘煊不悅。
“大哥。”蘇庭嶼端起茶杯,啜飲一口,想結束話題,“家裏人吃飯,就不要談公事。”
“那是你的……”
“都說了不談公事。要不然,這頓飯,你買單。”
蘇庭嶼的指節叩了叩桌麵,毫不客氣道:“這家菜可貴呢!”
“我還能付不起?”
蘇銘煊氣急敗壞,差點就要喊服務員了。
虞舟默默看著眼前的碗筷,假裝一無所知,不摻和。
別人的家事,自己就是湊數的飯搭子。
還是不能先動筷子的那一個!
“怪我,不該提這事。”沈媛歎氣,左手撐起下巴,百無聊賴地戳了一塊年輪紅棗,放到碗裏。
“……”
虞舟沒碰筷子,她的手搭在腿上,輕輕碰了碰纏著繃帶的位置,心頭歎氣。
她學不來。
“先吃飯。”蘇銘煊受不了妻子受委屈,就算是家裏人也不行。
就這幾分鐘,他都已經對著蘇庭嶼,翻了好幾個白眼了。
王不見王。
虞舟算是明白,偏安一隅的蘇庭嶼在打什麼主意。
他不惦記搶大哥的,那大哥也別來幹涉他!
可……所謂蘇家人的責任又是什麼鬼?
一頓飯,吃的不尷不尬。
期間,虞舟有些受不了壓抑,借口去洗手間,跑出來透氣。
她也就去洗了個手,回來的時候,竟然發現沈媛和蘇庭嶼在連廊上聊天。
“庭嶼,你是不是怪我選的人不好?”沈媛聲音挺柔和的,說起話來,總透著一份委屈。
蘇庭嶼不言語。
沈媛就補了一句:“方家現在發展挺好,爸也誇過他們很多次。你知道的,我不怎麼回老宅子。那次爸問我,認不認方家的人,我隻是……”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好,長嫂如母,費心了。”
“卿雅想來南城的事情?”
“她想來,我會做安排。這樣可以嗎?”
同樣的一件事,大哥問和大嫂問,果然是不一樣的。
虞舟躲在連廊柱子的後麵,進退兩難。
最終,在看到蘇庭嶼對沈媛露出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微笑時,她轉身縮回了衛生間。
沒有手機,看不了時間。
她隻能默數,從一數到了六百。
然後,若無其事地重新回到包廂。
蘇庭嶼見她回來,唇角也微微勾起了笑容。
但和對沈媛的笑不一樣。
對自己的笑,更像是誌在必得。
虞舟是孫悟空,蘇庭嶼是如來佛。
怎麼都翻不出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