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底線
“棠婉,最好不要不知趣。你身為罪臣之女,想要憑借操持宴席一事攀附上太子,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去太子的宴席上,看到你那些往日的熟人,你卻要烹於庖廚,為他們做吃食,你自己不覺得難堪嗎?”
若換做是往日,棠婉怕是早就和蕭修濮懟起來了,但今日,她明顯感覺出蕭修濮的情緒不對。
是以她一言不發,靜靜地聽完蕭修濮的話之後,才伸手接過了蕭修濮帶著的行囊,回到小廚房裏麵端出早就溫好的飯食,給蕭修濮放到了桌上。
她的每個舉動都貼心而安靜,就像是府中每個訓練有素的婢女一樣,這反倒讓蕭修濮產生了幾分不適之感。
看著棠婉做的那些飯食,蕭修濮第一次沒了吃的欲望。
“是被我說中了,所以你無言以對了?”蕭修濮的語氣依舊諷刺到顯得有幾分刻薄。
他本是想試探一下棠婉的底線在哪裏,卻沒想到,向來在他麵前張牙舞爪的棠婉竟被這話刺激得落了淚。
“大人所說的奴婢知曉了,奴婢的確看高了自己,生逢這個世道,奴婢如今又是這樣的身份,很多事情確實不是奴婢努力就能改變的。”
蕭修濮盯著棠婉,神色多了幾分複雜。
“你知道這點就好。”
棠婉含著淚,抬頭朝蕭修濮露出一個笑:“所以奴婢還要多謝大人,當初將奴婢帶離掖庭,讓奴婢免受諸多苦楚。”
“一直以來,奴婢都對大人此舉多有不解,但這些日子以來,奴婢看府上男多女少,大人身邊又隻有奴婢一個女子近身照料,心裏其實也有些明晰……”
蕭修濮越聽越覺得古怪,直到棠婉在他麵前直挺挺地跪了下來,這種古怪的感覺一時上升到了頂點。
“奴婢此生別無所求,隻求大人能夠助奴婢一臂之力,救出父親!作為報答,奴婢願將身子獻給大人,還望大人不棄!”
棠婉說著就要給蕭修濮磕頭,蕭修濮下意識扶住了她,微微皺眉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還未說完,棠婉急切的話語又打斷了他。
“奴婢知道,大人願容忍奴婢至此,也算對奴婢有幾分情分在。奴婢雖願為大人暖床,但並不意味著奴婢想做大人的妾室。”
“奴婢自知身份配不上,也不敢奢望。若是到時大人有了新歡,厭棄了奴婢,奴婢也會知趣離開,絕不強留。”
蕭修濮越聽越覺得離譜,他何時說過這種話,讓棠婉聯想到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行了,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蕭修濮無語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棠婉。
棠婉的請求他何時不允過?可這人偏偏要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仿佛他是個逼良為娼的惡人一般。
可棠婉哭紅了的雙眼炯炯地看著他,其中蘊含的意味也很是明顯——
你不就是嗎?
可這種荒唐事蕭修濮怎麼可能會同意?
看在棠婉哭得淒慘的份上,蕭修濮也沒說什麼重話,將她打發走後,便整理起了他這次帶回來的案宗。
自京郊糧倉一事宣布結案後,被燒毀的糧倉就被蕭修濮從刑部接手過來,由殿前司重兵把守。
因為是暗中調查,除殿前司和皇帝本人,並無他人知曉此事,對外也隻宣稱京郊糧倉改址。
皇帝雖是讓蕭修濮暗中調查,但表麵功夫做得也不差。
刑部尚書和刑部侍郎齊元清都因結案有功受到了嘉獎,尤其是齊元清,他的獎賞較之刑部尚書更甚。
“齊侍郎,朕聽說你有一子此次中了二甲傳臚,還和信豐侯的千金定了親,可有此事?”
因為是召二人到禦書房談話,皇帝的語氣比起在朝堂上時要隨和一些。
齊元清沒想到皇帝還能將自己的家事記得如此清楚,一時間還有幾分受寵若驚:“是有此事。”
皇帝輕笑兩聲:“齊卿不用緊張,此次結案屬你功勞最大,朕也不能虧待你。”
“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樣吧,齊疏烺成親那日,便升任京兆府同知,上任後便負責京郊糧倉重新選址,你看如何?”
皇弟這話,聽得齊元清心肝膽兒俱顫。
京兆府同知可是正五品的官職!
在這之前,齊疏烺不過就是空有功名在身的進士,進入翰林院之後也就是個小小供奉。
就因為京郊糧倉一案,皇帝給齊疏烺升這麼大的官,不知會惹得多少人眼紅。
畢竟那麼多學子即便考進了翰林院,憑著熬資曆,最後最多也就死在編撰此等六品官位上。
他自己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也是熬了十幾年才熬上來的。
齊疏烺這下,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了。
頂著刑部尚書如芒般的目光,齊元清顫巍巍地走到皇帝跟前跪下,“臣替犬子,謝主隆恩!”
皇帝下旨之後,這件事情便很快成為了京城百姓口中所津津樂道的。
“你聽說了嗎?那京郊糧倉要重新選址了,估計上邊兒,是真不打算理會京兆牧大人的事情了。”
“唉,那是前京兆牧了!真是可惜啊,前京兆牧多好的人兒,最終還是隻能含冤入獄。”
“也不知道新京兆牧什麼時候上來,那京兆牧的前女婿不夠格隻能做個同知,要不他上任,給京兆牧翻個案也好啊。”
賣菜的王嬸說完這話才看見早已站在攤位前的棠婉,幾個和她侃大山的菜販子也連忙噤了聲,生怕讓棠婉聽見了傷心。
棠婉卻沒因為她們的話顯露出什麼特別的神色,隻是還是像往常一般,挑了需要的食材,這才遞到王嬸的麵前。
王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棠婉的臉色,將她手裏的菜接了過來。
“棠姑娘,你聽見這些話可別傷心啊,大家夥兒都曉得你父親是冤枉的,隻是世事不如人意,你多照料好自己啊。”
棠婉隻是淡淡笑了笑,“嗯,我知道。”
她自己心裏都清楚,就算是如王嬸所說,齊疏烺當真夠格接任京兆牧,也不會接手她父親這檔子事。
太子都因為這件事被皇帝當眾斥責過了,她父親的事情,如今就是一塊燙手山芋。
不會有人在新官位上,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著去挑戰皇帝的權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