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生枝節
他接下了皇帝讓他暗中調查棠無咎案情的旨意,本想時機到了,棠婉的事情自然也能解決,卻不想太子突然插了進來,又橫生枝節。
“棠婉……”
蕭修濮語含製止之意,可幫父親洗刷冤屈的機會近在咫尺,棠婉如何聽得進去?
“太子殿下,奴婢剛剛才想通,其實那些些放火應當意不在危害京城,而當是有別的意圖。”
棠婉一出言就挑起了太子的興趣。
他本來隻是想借個人情,順理成章地將棠婉從蕭修濮身邊借走,才提出要幫棠婉麵聖。
可棠婉的話一下就讓他覺得,若棠婉所言確如其實,單單幫她一次也未嘗不可。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
見太子沒有對自己的想法表示質疑,反而更認真了,棠婉心下也踏實了幾分,接著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京郊糧倉失火,危及不至邊關。至於京城,也有不遠的豫州糧倉可調,不至饑荒,更遑論威脅京城安危。”
“相較於他們想要憑借此舉危害京城,我認為,他們更像是想要借此舉動掩藏什麼東西。”
棠婉說著,撿起了地上的烤紅薯。
烤紅薯被晾了許久,已經不再滾燙,變得溫熱適手。
“您看,這烤紅薯是從灶膛裏麵挖出來的,若是不挖,誰會知道裏麵還有如此美味?”
“同理,京郊糧倉也是如此,隻有挖開廢墟,才能知道裏麵有些什麼。”
太子滿眼讚許地看著棠婉,他是實在沒想到,一個女流之輩居然能想得如此通透。
“好,那便依你所言,孤這就回宮去找父皇,為京兆牧述情一二。”
太子說完便即刻回宮,連留下來吃個午膳的心思都沒了。
棠婉看著太子離去的背影,滿心歡喜地收拾起烤紅薯,不經意一抬眼,卻正對上了蕭修濮比冰塊還冷硬的麵容。
“你就這麼著急找太子幫忙?”
想到蕭修濮剛剛的拒絕和父親秋後問斬的告示,棠婉的心氣忽而就有些不順。
“那是我的父親,大人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看著父親平白丟了性命嗎?”
蕭修濮盯了棠婉許久,見她堅定的神色沒有絲毫改變,最後隻留下兩個字,便甩袖離去。
“隨你。”
反正就算太子真向皇帝提起棠婉所說之事,也隻會是白做工,倒也沒多大影響。
次日早朝,太子便提起了這事,而他所說之辭,與棠婉當時所言相差無幾。
“父皇,兒臣以為,京郊糧倉之事,定然另有隱情,懇請父皇重新委派官員翻案!”
太子高舉笏板,目光灼灼,言辭懇切。
文武百官聽見太子重提此事,俱是一片嘩然。
不說旁的,皇帝昨日才下令京郊糧倉一事結案,太子今日又當眾提起此事要求翻案,這不是當眾打皇帝的臉嗎?
不說皇帝心中早有論斷,便是皇帝全然被蒙在鼓裏,這種時候也不可能同意太子之言。
“太子,你可有親身調查過?”
太子的麵色瞬間黯然下去,“未曾。”
皇帝輕哼一聲,“未曾調查就敢在朝堂之上言之鑿鑿,你將調查此事的官員們置於何地?你真當朝堂之上隻有你一人明察秋毫不成?”
太子本是懷著必成的心態提起此事,但在皇帝的一番斥責之下,麵色頃刻便灰暗下去,持著笏板的手也收回了胸前。
見太子如此,皇帝的語氣稍緩和了些。
“此案既已結案,便不許再提。太子,朕念你是初犯,這次便不罰你,回去吧。”
聽皇帝此言,太子又想起了自己對棠婉的承諾。
何況他雖未曾參與查案,也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看出不對勁,如今皇帝直接以“結案”封住所有人的口,這讓他如何甘心?
“父皇,兒臣鬥膽,兒臣雖不認為自己的推論能夠證明京兆牧確有冤屈,但此案卻有疑點,不該草草結案,兒臣隻求能重審此案,探明真相,不使百官寒心!”
“太子此言差矣。”刑部尚書也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了出來。
“刑部查案自有章程,案情前後我們都已查明,有些內情不便披露,太子看來自有蹊蹺。若太子實在關心本案,下官也願向陛下請命,讓太子了解一二。”
太子聽著刑部尚書詭辯,更是意氣上頭。
“那便當著父皇之麵,孤問你,你們可有查過京郊糧倉地下?你們真能保證京郊糧倉已被你們查明地下三尺,沒有片寸遺漏?”
真正負責查糧倉的齊元清隨著刑部尚書一同站了出來。
“太子,您該知曉,我們隻負責查案,糧倉失火隻在地上而非地下,若我們真掘地三尺,豈非破壞現場,那還如何查案?”
太子之語盡被他們二人合力搪塞了回去,就在太子還想多爭辯兩句之時,皇帝出麵叫了停。
“夠了,太子,先前的話朕不想再說第二遍。”
太子知曉,若自己再說下去,皇帝怕是真要動怒了,隻能怏怏地下了朝,再去王府上見棠婉。
看太子的神色多有不快,棠婉心中也多了幾分了然,麵對太子時也隻如平常,並未主動開口詢問。
“棠婉,孤未能達成你所求之事,是孤負你,先前的承諾……”
棠婉隻是寬慰地笑笑,“無妨,太子願為奴婢執言,便已是信守承諾,奴婢自然不會悔約。”
“太子宴席菜肴之事,奴婢願意繼續操持,便算作是對太子願意理會我這個小人物訴求的報答吧。”
蕭修濮這幾日一直在為調查棠婉所說的疑點而奔波,剛回到府上,就撞見棠婉和太子相處甚洽的一幕,麵色瞬間冷了下來。
但他並未出聲,隻是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太子離開之後,才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身為我府上的婢女,你對太子倒是殷勤?”
棠婉隻覺得蕭修濮這話聽起來頗為膈應。
她方才隻是在和太子聊宴席菜肴之事,怎麼就變成她對太子頗為殷勤了?
見棠婉不出聲,蕭修濮更是壓製不住自己的諷刺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