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身份
墨祁羽雖然對帶上公子靈一事很是不喜,可偏偏又不能做些阻撓的事情,於是隻好眼巴巴的看著那弱柳扶風般的公子靈站在顧南卿身邊。
公子靈自己跟上還不行,還要將薑音帶上。
墨祁羽本想說些什麼,可看顧南卿都沒有什麼反應,於是隻好攥緊拳頭,上了馬背別開頭不再去看這煩心事。
嫦清公子外出義診了,於是也就不存在去向他辭行這一遭,幾人不消片刻就牽了馬匹、收拾好了行李。
臨出發之際,還有一件讓人頭大的事情。
公子靈身子孱弱騎不了馬。
墨祁羽冷哼道:“既是如此,何必要來當這個拖油瓶,我們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尋歡作樂,今日他騎不了馬,來日他就可能死在這個上麵。”
氣氛一時尷尬,墨祁羽黑著臉。
公子靈一身白袍被風吹得劈啪作響,麵對此情此景,他隻啞著嗓子低聲道了一句:“抱歉。”
顧南卿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表情,她越過麵前的公子靈,伸手去牽那馬兒。
“上馬。”
公子靈微微一頓,眼底泛出迷茫神色。
在馬背上的墨祁羽卻是懂她的意思了。
遂捏緊了韁繩,死死盯著顧南卿,往日清明熱烈的眸此刻充斥著滿是某些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此時此刻的墨祁羽還不知道,這種他從未感受到的情緒叫做嫉妒。
嫉妒的種子在人最不設防的時候被種下,而後纏勾情欲貪念,一發不可收拾。
顧南卿抬眸看向麵前這個比她高大半個頭的男人,又重複了一遍:“靈先生,上馬。”
“哼!”
“駕!”
那邊少年賭氣的聲音傳來,緊跟著的便是馬鞭重重揮下的聲音。
馬蹄聲四走,少年的身影逐漸模糊。
“他,生氣了?”
靈先生的聲音落地,顧南卿抬眸撞進他那滿是戲謔笑意的眸裏。
“殿下,玩夠了嗎?”
公子靈點了點頭,“還行。”
薑音在一邊看著自己這富麗堂皇的宅子久久沒回頭。
心道:
“我的寶貝夜明珠、紅玉珊瑚、白玉溫泉……你們可得等我回來啊。我這些年的積蓄可是全砸進去了,嗚嗚嗚,不想離開……不想……”
“阿音。”
薑音聞聲回頭,自家主早就坐在馬背上了,哦不,準確來講,是坐在顧南卿的懷裏。
此時此刻,正溫柔的望著她。
“該走了。”
嚓,催命符。
薑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墨祁羽一路疾行,冷風一道又一道刮著他的臉,腦海裏卻一直在回想顧南卿說的話。
大智慧?
他公子靈有什麼大智慧呢?
現在細細回想,薑音的出現太過於巧合了,滄軒閬苑、嫦清公子,一個又一個人怎麼就接二連三的跳出來,這一切就像是有人做好了局在等他們朝裏麵跳一樣。
那顧南卿是否知情呢?
她若是知情……不對,這一路北上,她和自己朝夕相處,從未見過她單獨出去過,一切的變數都在薑音出現後發生。
更何況,顧南卿沒有理由這麼做。
她是比他這個監軍更急迫前往北疆,尋覓真相的。
如此看來,她被蒙騙的可能性更大。
若真是這樣,自己這般意氣用事,豈不是……想到此處,墨祁羽的馬兒慢了下來。
他勒住韁繩,停在原地,在此處等著顧南卿他們跟上來。
果然如師傅所講的那般,自己過於心浮氣躁了。
公子靈看著遠處的墨祁羽,輕聲道:“祁羽生性單純,皇爺爺派他去北疆應該是曆練當先的。”
“嗯。”
顧南卿淡淡回應著,“先太子生前在朝中可有樹敵?”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公子靈的聲音平淡,“你知道的,這些東西,當是金羽衛最明白了,而我,從不過問這些。”
“殿下還要裝嗎?”
顧南卿的眸光微冷,“在刀風血雨裏摸爬滾打了七年,我終於在金羽衛裏也能說上隻言片語,而代價之一則是成了底下人口中殺人不眨眼的護法大人,可護的到底是誰的法呢?”
“金羽衛在雲京的這一支當是最弱的那一批吧,而那塊刻著天兆二字的令牌也隻能號令雲京那一支金羽衛,如果不是薑音設計引我們來滄軒閬苑見你,我都不相信太子到死都在利用我。”
顧南卿說這話時毫無感情,像是一塊寒冰。
就連在她懷中的公子靈都感覺到她心底的寒涼。
“卿卿。”
公子靈開口想解釋什麼,卻被顧南卿打斷:“殿下,我不信你們皇族人,不信你,也不信他。”
顧南卿口中的話自然不是什麼旁人,公子靈一抬眼就看到了在一邊等著的墨祁羽。
墨祁羽見到公子靈和顧南卿,又看著掉在最後的小尾巴薑音。
“方才是祁羽失禮了,這一路坎坷凶險,祁羽方才也是擔心,好心辦了壞事,還望靈先生和阿音姑娘可以不計前嫌。”
話罷還恭敬地行了個禮,和方才揮鞭遠去的判若兩人。
墨祁羽身上有一種獨屬於皇族子弟的傲氣和矜貴,而此刻,他卻主動願意彎腰道歉著實令顧南卿刮目相看。
阿音剛好走上來,聽到了墨祁羽這番言論,道:“這有什麼,墨恩公言重了。”
“既是如此,那也不必一口一個恩公,聽起來很是生分,在下墨祁羽,大暘寧王之子,還未上任的北疆監軍,而馬背上的這位——”
墨祁羽揮了揮衣袖,解釋道:“寧王府的未婚妻,將軍府嫡女,此次北行的主帥——顧南卿。”
薑音倒是沒想到墨祁羽這次竟然直接把身份揭示了,就在她想著怎麼編的時候,隻聽公子靈淡淡道:“滄軒閬苑客卿公子靈。”
“公子靈的妹妹,滄軒閬苑弟子薑音。”薑音著實摸不明白自家主的意思,看公子靈並未暴漏真實身份,遂自己也跟風這樣介紹道。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墨祁羽看著顧南卿道:“顧南卿的騎射並不比我好,這前麵的路並不好走,地上都結了薄霜,不如就讓我帶靈先生。”
“不用了。”
一下子被拒絕,讓墨祁羽的笑都僵在了臉上。
顧南卿勒著韁繩,徑直朝前走。
仿佛沒見到墨祁羽。
墨祁羽不理解。
顧南卿到底什麼意思?
薑音道:“墨公子快些走吧,顧姑娘的馬走得快,一不留神就要跑不見了呢。”
“你既然都懷疑我了,又為什麼不把我交給墨祁羽呢?”公子靈垂眸看向顧南卿勒住韁繩的手,輕聲問道。
有幾朵雪花落到顧南卿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因為殿下還沒有告訴我,太子生前與哪幾家大臣不對付。”
有理有據,這次換公子靈停住。
他看著那前麵蜿蜒的小路道:“卿卿不如換個問法,這朝中,有些誰是想要我死的呢?金羽衛的範圍很大,你手上的令牌也的確可以號令他們,隻是天兆隻可以號令暗衛這一種類型罷了。”
“而你護的法,不是別人,就是我。”
“而金羽衛除卻暗衛,還有刺殺、情報等等眾多分支分布各國,他們的存在就是要輔佐我,聽從我的命令。”
顧南卿勒住韁繩,馬再次停下。
“殿下,你太貪心了。”
她怎麼能覺得墨塵翎真是什麼清風明月的人呢,生在皇家的,有幾個是清白的?
“但父親對此,的確一概不知。我在金羽衛裏所下的任何命令,他都被蒙在鼓裏。”公子靈如實道。
“殿下這般精心布局,最後還被反將一軍,看來這幕後之人的確城府極深。”顧南卿略帶嘲諷道。
“殿下此般,所求是何呢?”
“卿卿,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都是為了活下去。”
“生在皇家,加上我這怪病,如果沒有一點防身的,隻怕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顧南卿再沒問了。
是啊,生在皇家,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權利、金錢、地位是人間寶,也是地獄惡。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冷風蓋雪,前麵的路走不通了。
墨祁羽和薑音也在這個時候跟了上來。
顧南卿翻身下馬,還小心翼翼將公子靈扶下來。
二人遠遠望著般配得很。
薑音越過二人去看那前麵的小路,看著白茫茫一片,搖了搖頭歎息道:“這可怎麼辦?隻好風餐露宿了。”
四人很快就尋了一塊空地紮了兩個帳篷,薑音和顧南卿住一個,墨祁羽和公子靈住一間。
眼看著天色漸晚,四人又升起了篝火。
跳躍的火光落在顧南卿的臉上,襯得她有了一點暖色。
顧南卿站起來,環視一圈道:“我去找一些柴火,你們就待在這裏。”
墨祁羽也站起來,道:“我跟你一塊去。”
顧南卿沒有拒絕。
於是這一塊便隻剩薑音和公子靈,薑音整個人困得不行,一會兒一個哈欠,公子靈卻一直都坐的端正。
忽然,公子靈問:“阿音,倘若騙了一個人,要怎麼去彌補她呢?”
叮!
薑音來精神了。
主騙人了,而且現在再想辦法彌補?
“主又惹顧姑娘生氣了?”薑音試探問道。
回應她的隻有風聲。
良久,才傳來一個淡淡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