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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婚當天

夜色葳蕤,朝羽坐在後山的亭子裏,麵前放著一把上好的銀白色古琴。

琴頭雕刻著鳳凰,每撥一下弦,鳳凰的腦袋就好像點了一下地。

他的琴技並不算好,可是大哥曾說過,勤能補拙,於是他就日日夜夜來這裏練。

薑音本想著出來溜溜彎,卻被這難聽的琴聲擾了興致。

她倒想看看,是哪個人大半夜擱這兒不睡覺彈琴呢,於是跟著琴音來到了亭子外邊。

亭內的少年穿了一件天藍色的長衫,外麵罩著一層毛茸茸的藍色大氅,柔順的頭發隨意地披在兩側,更襯得他麵若白玉,溫潤有禮。

“朝羽?”

薑音看見他,輕聲念了他的名字,四下風聲寂靜,唯有陣陣清水漣漪蕩漾不止。

月色如瀑,那少年垂眸撫琴,竟是比月色還要好看。

一曲畢,朝羽抬眸就看見了亭子外麵的薑音。

她依舊一身淡藍色的長衫,容貌清麗,亭外白紗飛舞,她在朦朧中若隱若現。

“薑音。”朝羽立馬站起身來,跑到她身邊,關切道:“夜色漸深,你怎麼穿的這麼少就出來了。”

薑音低頭,剛想說不少,可還沒開口,就看朝羽將他的藍色大氅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一股暖意自身上流向心底。

“朝羽。”薑音抓緊了身上的衣服,看著麵色蒼白的朝羽,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她心中生根發芽。

朝羽亦是垂眸看向薑音,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她一抬眼就落進少年真誠的眼裏,那眼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

她抓緊了身上的衣服,目光閃爍,道:“三天後,我們就要大婚,我有些緊張,於是出來走走,雖是逢場作戲,但是也沒什麼經驗。”

朝羽輕聲笑道:“這有什麼,我也是第一次,兩位哥哥一向怕麻煩,當是省去了許多步驟的。”

薑音藏在袖袍下的手此刻正緊張地搓著,她這是怎麼了。

朝羽看著耳尖微紅的薑音,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心中所想說出口,他擔心,若是再不說,就沒什麼機會了。

就在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後,薑音忽然出聲道:“朝羽,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朝羽的心頭被猛地一敲,對啊,他忘了,他有病。

有些事,就不告訴她了。

他的病,又豈是她想的這般簡單,他怎好再耽誤佳人呢?

晚風吹過林間樹梢,傳來陣陣嗚咽。

朝羽隻是微微勾了勾唇,點了點頭,道:

“我相信音音。”

少年的目光熱烈而真誠,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落在薑音的臉上。

因為寨子上許久沒辦喜事了,於是在朝羽成親這件事上可是下足了功夫,張燈結彩,掛紅燈籠,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楚南、秦慢和公子靈商量過了,一切流程都按照最簡單的來。

在這幾天,楚南發現他的藥引醒來了,而且可以吃飯了,倒是他的藥人,一天比一天醒來的時間短了。

這怎麼行,於是,他把他的藥人接了出來,好生照料著。

三天的時間轉瞬而逝,朝羽夜夜在長亭撫琴,薑音便偷偷去聽。

因為秦慢說,新人是不能在這三天裏見麵的。

有些東西,就好像破土而出的嫩芽,一發不可收拾了。

縱然這是假的,有些人卻將其視作黃粱一夢。

薑音看著鏡子中穿著嫁衣的自己,忐忑的問顧南卿,“顧小姐,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看?”

顧南卿將步搖給她帶上,然後細細端詳,“很好看,特別好看。”

鏡子中的人戴著金冠玉釵,麵容白皙精致,口脂抿唇,螺黛描眉,紅玉耳墜子透亮,隨著她的動作而輕微搖動。冠上的金流蘇垂在她的細肩上,紅綢嫁衣襯得她人比花嬌。

“顧小姐。”薑音心中某些希冀被喚起,她輕聲問:“什麼是喜歡呢?”

顧南卿眸光一滯,“什麼是喜歡啊?”

是無聲的陪伴、溫柔的目光,是那人不顧一切的追尋和等待?還是踏破底線的無條件的相信呢?

顧南卿不知如何去答,她看著窗外的嬌花,喃喃道:“許是惟願他好。”

“惟願?他、好。”薑音念著這幾個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腦海中浮現出朝羽的模樣,她的確惟願他好。

所以,她這是喜歡他嗎?

想到這裏,薑音的臉變得滾燙,鏡子中的人也更加嬌媚。

這次過後,她要給主說,不跟他們出去了。

她要把朝羽治好。

寨子裏沒有十裏紅妝,卻有鋪天蓋地的鮮花和紅綢緞,她一身嫁衣如火,站在門口,滿心歡喜。

因為一切從簡,加上朝羽身體不好,所以沒有繁雜的禮節,隻留了個新郎接親的環節,朝羽要將薑音接到自己的房間去。

“準備好了嗎?”

公子靈的聲音傳來,顧南卿遞給了薑音鳳尾團扇。

鳳尾團扇半遮住臉,薑音內心的雀躍再也掩飾不住。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腦海裏幻想著朝羽穿著新郎官衣服的樣子。

“準備好了。”隨著顧南卿的聲音,大門打開。

朝羽穿著一件大紅的直襟長袍,腰束月金色祥雲紋的寬腰帶,烏發用紅絲帶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碎發被風吹散。

他看著穿著大紅色嫁衣的朝羽,心都漏跳了一拍。

楚南搖了搖頭,調笑道:“怎麼,新郎官都不會說話了,接新娘啊。”

秦慢也是大笑:“哈哈哈哈是啊,三弟,接新娘啊。”

底下人也是起哄道:“接新娘接新娘。”

在笑聲、鬧聲中,朝羽顫抖著伸出手,結巴道:“音……音音?”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薑音緩緩將手搭上去。

眾人的笑聲更大,整個寨子滿是一片歡聲笑語。

公子靈今日也沒有穿白衣,而是換了一件素色的衣服,他站在角落看著一個人,眸光溫柔。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顧南卿。

今日雖是逢場作戲,但又何嘗不是美夢一場。

朝羽抱起薑音,紅色的花瓣從天而下。

這裏沒有十裏紅妝,卻有一個少年最為真誠的愛意。

鏡花水月,朝羽貪心的想永遠都不要醒來。

花落了一山寨,到處都是。

夜晚,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大家推杯換盞,就連楚南都摘下麵紗,大口喝酒。

他舉起酒杯,來到顧南卿麵前,高傲道:

“我承認,我一開始最不喜歡你,因為你比我好看,但如今我們是一家人了,我也就沒那些想法了,你怎的跟個冰塊一樣,平日裏苦大仇深,白瞎了這張好臉。”

眼看著楚南說的話越來越出格,秦慢端著酒碗急忙把他推開,“滾開滾開,我來跟嫂嫂喝。”

他把酒碗遞給顧南卿,道:“嫂嫂莫要聽他胡說八道,您這樣就很好,做自己,大膽做自己。”

說罷還“嘿嘿”一笑,把手裏的酒壇子一飲而盡,他看著朝羽的房間那個方向,喝著喝著就哭出聲來,“終於……終於有一件順心的事兒了。”

“接下來,就是把九獸寨一收拾,就真的沒事了。”

楚南也抱著酒壇笑道:“明天,明天我就把那個藥引入藥,徹底救好我們的老三,我的心病就了了,就沒了。”

他邊說還邊手舞足蹈。

顧南卿看著楚南,腦海裏全是孫響的模樣,無名之火升騰而起,她握緊了腰上的軟劍,可下一秒,手背就被另一個溫暖的手掌裹住。

“卿卿。”

公子靈搖了搖頭,“不可以。”

這一幕剛好落在了蹲在角落裏的雷子眼裏,他冷笑一聲背過身,趁人不注意時將手中的酒都倒了。

他趁著人多,偷摸離開了。

而這邊,房間內。

薑音和朝羽相對而坐。

他們身上紛繁複雜的首飾都被卸掉了,薑音看著朝羽,心裏想的卻是顧南卿的那句“惟願他好”。

“朝羽。”

“音音。”

二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

還是朝羽開口道:“音音,你先說。”

薑音看著朝羽,鼓足了勇氣道:“朝羽,我想,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朝羽卻以為她是在安慰他,於是緩緩點了頭道:“我相信音音,因為音音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子。”

不知為何,許是紅燭醉人,或是此情此景太過美好,朝羽竟是繼續道:“音音,大哥曾告訴我,這世間多的是薄情寡義的人,但你卻不一樣,你對於我來說——”

薑音的呼吸隨著他的話而停滯,她期待的看著他。

“你對於我來說,最為特別,今日雖是逢場作戲,可我朝羽卻覺得這是莫大的恩賜。你或許會覺得我這人癡心妄想,但音音,我想說,若我沒有這個怪病,有一副健全的身子,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你的。”

“朝羽。”薑音伸出手,將他的手握住。

“你沒有癡心妄想。”

屋內,一時寂靜,朝羽以為自己幻聽了,但是十指相握的觸感卻那麼真實。

“朝羽,我留下來,治好你。”

“我醫術真的很好,我可以治好你的。”

薑音溫柔看著朝羽,朝羽握緊了她的手。

此刻,瀑布之後,雷子提著好酒給值班的兄弟們:“三爺成親,沾個喜氣。”

值班的沒去接,猶豫道:“你拿回去吧,我們也喝不了,替我們向三爺說句恭喜。”

雷子一反常態,又問了一句:“真的不喝?”

值班的人苦笑道:“這值班呢,喝不得。”

話音剛落,雷子就衝上去用刀割斷了他的脖子,鮮血濺了他一臉。

其他人見狀,立馬舉起刀,卻被身後飛來的箭矢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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