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軒的手術很成功,沒過幾天就恢複得七七八八了。
我的腎竟然真的跟他完美適配,老天爺真的不公平。
手術後,爸媽都守在他床邊噓寒問暖。
爸爸給他削蘋果,媽媽用棉簽沾水一天天濕潤著他幹涸的嘴唇,那樣的細心溫柔。
而我的屍體此刻卻大喇喇擺在太平間裏,真是諷刺。
一家三口正溫馨著,突然有一個小護士敲了敲門。
“請問你們是韓淩的家屬嗎?”
原本笑著的媽媽臉色一沉:“他又什麼事兒?”
小護士一頓,磕磕絆絆地囁嚅道:“韓淩手術時出了點意外,你們可能得跟我過去看看......”
媽媽聞言冷笑了一下,語氣裏充滿鄙夷。
“他什麼時候能夠改掉作妖的臭毛病?!出了點兒意外?死了嗎?!沒死不要來找我們!”
小護士被我媽的態度嚇得大氣都不敢喘,隻能小聲道:“他死了......”
我媽沒聽清,頓時更生氣了:“支支吾吾想蚊子似的說什麼呢?!”
“我說他死了!!!”
小護士一嗓子,把病房裏的三個人都嚇著了。
爸媽對視了一眼,眼神裏都有慌亂一閃而過。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沒吱聲的付明軒卻笑了:“韓淩也真是的,手段還升級了,現在不光自己撒謊,還學會買通護士幫他一起撒謊了。”
“爸、媽,你們就去看看吧,省著他心裏有怨恨。我是真的害怕,畢竟他是個那麼記仇的人,當初就因為你們疼愛婷婷,就能下那樣的狠手......”
付明軒話一說完,爸媽頓時冷了臉色。
在爸媽心裏,婷婷的死是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
我五歲那年,雙胞胎妹妹韓婷婷不幸落水。
付明軒家跟我家是鄰居,付明軒的爸爸也因為救妹妹跳了下去。
而這兩人最終都沒能上來。
付明軒讓我去村上找人,說他會守在這。
然而等我回來時,看到的確是我永遠都想象不到的一幕。
付明軒守著父親和婷婷的屍體,哭得悲痛欲絕:“叔叔阿姨!是我沒用,我沒能幫爸爸把妹妹救上來。”
“我盡力了,可是韓淩跑了,我一個人真的沒有力氣......對不起!”
而剛剛跑回河邊的我,就成了父母眼中的殺人犯。
付明軒跟他們說是我故意帶著妹妹來河邊玩,隻因為嫉妒爸媽對妹妹比對我好。
而我的親生父母,竟然真的信了。
從那天起,爸媽恨毒了我。
他們收養了無父無母的付明軒,把他這個幹兒子寵上了天。
然後親手把我推進了地獄。
付明軒的一句話,再次攔住了爸媽來看我的腳步。
小護士氣不過扭頭走了,嘴裏嘟囔著:“什麼人啊,自己兒子死了看都不看一眼!”
爸媽被付明軒洗腦,對我的“惡劣行徑”又是一陣臭罵。
“那個小畜生真是越來越沒有底線了!血癌、手術意外,他可真是花樣翻新,變著法地作死啊!”
“就是!別理他,讓他作!我看他什麼時候死!”
爸媽對我的辱罵,這十九年間每次聽到都會讓我疼得撕心裂肺。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以無視親戚鄰居的閑話,可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啊!
他們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條件愛著我的人,本應是我受傷後避風的港灣,可偏偏就是他們,在我心頭的傷口上一次次地撒鹽。
明明我也剛失去疼愛的妹妹,明明我盡了全力去救人,明明......我才隻有五歲。
而如今在我死後,再次聽見爸媽對我的辱罵,我的心裏卻忍不住感受到一絲疲憊和可笑。
我已經死了,用我這條命贖罪了。
隻要他們下樓看一眼,立刻就能如願以償。
他們卻連這麼幾步路都不願意走,仍然要在這裏對我惡語相向。
我看著麵前提到我滿臉怨毒的媽媽,忍不住想,她對我的恨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