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甩飛。
鐵榔頭重重敲下。
唐岑擋在她身前,晃了一晃,反手把人推離。
穿雨衣的襲擊者一擊不得又來一擊:“小狐狸精從哪裏勾了個替死鬼?看我把你打回原形!”
她自覺是茅山學藝的道長,舉著能引來雷霆的拂塵,勢要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可惜還沒來得及大顯神通,已被唐岑單手擒住,一扭一轉,撞在了樹幹上。
方才唐岑不過是吃了出乎意料的虧,想跟他動手,一般人還沒這個能耐。
“你還好吧?”蘇唯回過神,著急地上前,用雨傘遮住他。
唐岑一邊用右手製住人,一邊不動聲色地抬了抬左肩,冷靜地道:“無事。”
門口的保安匆匆上來幫忙。拉進保安室,蘇唯認出襲擊者是昨天那個女子,女子奮力掙紮,兩三個保安才摁住,搞得十分難看;嘴裏罵得也臟,人格侮辱句句指向她。
蘇唯不淡定了,急辯道:“她說的不是真的。”
唐岑點了下頭,順手摸過桌上打包的膠紙,對女子道:“再說一個字。”
“嘶啦”一聲,膠紙被拉出一大截。
若是旁人這樣還有點滑稽,可唐岑動手,卻冷得讓人害怕。許是他身材太高大,許是他的氣場太寒冷,許是他講話的時候,給人一種足以讓呼吸停滯的威壓。蹦躂不停地女子頓時噤聲,保安室裏安靜了。
不一會兒,工程部的副總傅誌良匆匆趕到。
傅誌良見了蘇唯,臉上一青;見了蘇唯身後的唐岑,臉色煞白;最後被衝上來的老婆打了個耳光,臉紅得像被蓋了個豬肉章。
原來,傅誌良昨晚又沒回家。
“真是在加班!”
傅誌良哭天搶地,不望著他老婆、反而瞟著唐岑道:“漏接電話也好,夜未歸家也好,真的都在公司加班!不信…問岑總!岑總知道的!夫人呐,千禧廣場這個標太重要了,我和部門同事不眠不休,也要保證完成任務呐!”
千禧廣場的標,正是剛才梁工和唐岑的爭論點,聽說為了做標書,項目組已經連續奮戰了好些個晝夜。
眼下這情景,傅誌良明顯在求救,隻要唐岑順便點個頭,打兩句太極,事情就了了。
若是一般的領導,於情於理都不會抗拒這點小請求,說不定還會順口安撫下家屬情緒。尤其傅誌良還是部門副職,一點小恩換得人心,劃算得很。
可唐岑直接拒人於千裏之外:“家事處理清楚再來上班。”
在傅誌良一愣間,唐岑轉身離開。傅誌良不淡定了:“岑總的意思是...”
“他很忙。”
蘇唯搪塞一句,速速跟上,臨走前不忿地看了眼又鬧起來的保安室。剛才在混亂之中,那女人誣陷她勾引傅誌良,她看到唐岑臉色沉了又沉,她的也心也沉了又沉。
“唐總,”蘇唯追上唐岑,急切地道,“剛才...”
話到嘴邊,她忽然不想說了。
“剛才怎麼了?”
蘇唯望著他被雨淋濕的肩頭,改口道:“...謝謝您。”
比起解釋自己,她覺得感謝他更重要。
唐岑“嗯”了聲,腳步都沒停。
他那一聲輕得幾不可聞,似不在意,落在蘇唯心裏像一片羽毛撓啊撓。她望著他的背影,無意間發現唐岑的左後肩有片不自然的汙漬。
“您是不是受傷了?”她緊張地跟上前。
唐岑的腳步一頓,又繼續往前。他沒說是,但沉默就是承認。
剛才傅誌良老婆罵她的時候,唐岑立刻把人治住了;可他自己不明不白地替她挨了一記鐵錘,卻一聲不吭,甚至不肯承認。
蘇唯心裏很不是滋味:“唐總,我送您去醫院。”
唐岑在屋簷下頓住,大雨越過邊界濕了他的鞋,他徒然停下,轉身的樣子如懸崖勒馬,對她沉聲道:“我改變主意了,你還是回去吧。”
蘇唯擔憂地道:“可是您的手...”
唐岑看了她一眼,用挨了打的左臂舉起長傘,當著她的麵撐開。
那把傘又大又重,他卻拿的很穩,雨滴落在上麵又急又重,也沒能晃動他的手分毫。他以這種方式向她證明他不需要關心。
“你走吧。”唐岑冷淡地道。
態度這樣明確,蘇唯再無理由堅持。
簷下忽然刮起一陣妖風。
傘麵一歪,大傘猛然飛了,正好被蘇唯捉在手裏。
兩人一對視,都有點尷尬。
逞能的覺著丟臉,撿傘的覺著內疚。
“我有三年駕齡,”蘇唯的眼眶發潤,“您放心,我開得很穩的。”
唐岑避開她的目光,又一次悄然試了試肩關節,最終還是點了頭。若不是天色實在昏暗,蘇唯大約能看到他微紅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