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言霄的戒備心很重，又患有抑鬱症。

感知覺較於常人，更加敏感。

季意不會直接開門見山，以免引起他的逆反跟自我保護機製。

想要得到言霄的信任，讓他打開門主動朝自己走出來。

當然不能僅依靠花言巧語的大餅話術，還得用心。

比如，先跟言霄成為快樂的美食搭子。

看資料，言霄也曾是個被“壓抑”的吃貨，經常趁經紀人不備，偷溜去各大夜市解饞。

所以美食，是季意想到的，能降低言霄防備心的突破口。

之後連著一周的時間，季意花高價聘請來八大菜係主廚，輪流在言霄門口給他做飯。

做好後，照例放在他家門口，等他開門自取。

就這樣持續到第九天的時候，言霄終於開門，走了出來。

見到季意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

吃了九天健康美食的言霄，看著比季意第一次見他時，胖了點。

之後的幾天，言霄已經能跟季意麵對麵吃飯了，隻是他話仍舊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季意說，他聽。

季意會跟他分享最近的流行，搞笑的視頻，還有很多好聽的音樂。

也是從季意口中，言霄知道自己閉目塞聽的兩年中，世界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言霄，你之前常去吃的小吃攤，改成了小吃一條街，又多了很多美食，要不要一起去轉轉？”

季意發出邀請時，言霄還有些掙紮。

他心知肚明，季意這段時間，在他身上的付出，是為了什麼。

但她又不像那些逐利而來的人，目的性明確，隻把他當成可利用的商品。

季意是很認真的拿他當朋友。

而他，不想讓她的朋友失望。

“好！”

掙紮片刻，言霄還是抿唇點了點頭。

季意當晚就安排小杜，開車載著她跟言霄，前往了星河夜市。

正值夜幕降臨時分，華燈初上，小吃街陸陸續續擠滿了行人。

太久沒跟人群接觸，言霄很緊張，也很慌亂。

期間不小心撞到了人，也是僵直身體，一個勁低頭說抱歉。

季意看著這一幕，沒有去幹涉。

她知道言霄必須經曆這樣一個脫敏的過程。

她帶著言霄來到了他之前，常去的那家海鮮燒烤大排檔。

還特意叫來了原來的老板娘，給他們點單。

“哎，你不是那個很有名的歌手，叫言什麼......”

老板娘點完單，盯著言霄的臉，有陣陣恍惚。

言霄卻像受驚的鳥，趕緊抬胳膊擋住自己的臉，身體無限縮緊，像是要把自己縮成一個蘑菇。

“我不是言霄，你認錯了，我不是——”

“老板娘，你先去忙吧——”

見言霄應激，季意示意老板娘先離開。

臨走時，老板娘還納悶的嘀咕， “怎麼會認錯呢，我們店裏還有他當時在店裏唱歌的海報呢。”

言霄曾是常客，有次被粉絲認出來，他便大方拉下口罩，還跟粉絲們合唱了一首歌曲，那張照片至今被老板娘，貼在店裏最顯眼的位置。

哪怕言霄被網曝最瘋狂的那一年，也從沒想過撤下。

老板娘走後，言霄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隻是呼吸仍有些急喘。

他忘不了兩年前，路人還有脫粉的粉絲，提及他名字時，眼底的厭惡。

“我真後悔喜歡過你這個人渣！”

“渣男，你怎麼不去死！”

“言霄，你不配在歌壇，聽你的歌，簡直侮辱我的耳朵！”

......

從此，他不敢再聽人把他與歌壇、歌手聯係起來。

他可以是言霄，但不再是歌手言霄。

季意看了眼抱著肩膀，不住抖動的言霄，沒有說安慰的話，隻是伸手，在他後背，一下一下輕拍。

老板娘再來上菜的時候，季意叫住了老板娘。

“老板娘，我看你店裏掛著言霄的照片，你很喜歡他嗎？”

季意問這句話時，明顯感覺到身側言霄身體的僵硬。

他將自己縮的更緊了，像是要變成一隻蝸牛。

老板娘，“我當然喜歡他了，這孩子長得帥，唱歌好，人還熱情，一點明星架子都沒有，這照片，就是他來我們店裏唱歌時拍的——”

“也多虧了他，我們店裏的生意才越來越紅火，他是我們的貴人！”

早已做好準備，接受冷嘲謾罵的言霄，在聽到老板娘的誇讚跟喜歡時，不斷縮緊的身體，怔在了原地。

季意看了眼言霄，見有效果，又繼續問老板娘，“那您知道兩年前，發生在言霄身上的事嗎？”

“砰”地一聲響。

是言霄不小心打翻了桌麵的水杯。

老板娘下意識要收拾，季意衝她搖了搖頭，繼續追問她的回答。

“害，那娛樂圈多亂，害人不淺，好好的孩子，給人潑盡臟水，我是不相信那孩子，會做出那樣的事，我看人的眼光毒的很！”

老板娘又“叭叭”替言霄義憤填膺了好多話，才在老板爺忙不過來的催促聲中離開。

季意再看言霄時，他的狀態不再似剛才那麼激動，緊繃的身體，鬆弛了些許，眼底也閃過了些許迷茫跟無措。

他聽過了太多的謾罵詛咒，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相信他”。

“言霄，其實，不隻老板娘，相信你的粉絲還有很多，你要不要看看你超話的蓋樓，還有多少粉絲，在等你回去？”

“我知道，你被人汙蔑，被輿論裹挾，見到了這個世界最惡的陰暗麵。”

“你掙紮過，辯解過，最終徹底絕望，那些黑暗壓垮了你，可也有光明在等著你，守望著你。”

季意說完，便將手機上，言霄超話的界麵，遞到了他麵前。

言霄茫然無神的眼珠轉動，他起初，隻是盯著最上麵那一條，打卡867天的粉絲，花了雙眼。

到後麵，他拿起手機，指尖滑動屏幕，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到最後，眼淚“啪嗒”砸在了屏幕上。

季意說的沒錯，是他一直深陷黑暗中，沒有看到那些為他架起光明之火，想要替他重新引路的真愛粉。

起初，他隻是小小的啜泣，到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像個無措的孩子，滿心的虧欠與自責。

等到再抬起頭時，他原本寂滅荒蕪的眸底，燃起了團簇的火苗。

“季小姐，我真的還可以......重返歌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