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前進語速很快，他說著肉眼可見大姐夫田衛東的臉就紅了。

向美雲扭頭瞪了自家男人一把上前一把就準備把錢塞回進向前進的手裏，瞪眼道；“要你拿啥錢，別聽你姐夫胡咧咧，他這人就這樣沒壞心眼。”

“錢你踏實拿著，快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兜裏不裝倆錢兒咋行。”

“就是，你拿著，姐夫沒那意思。”田衛東也急了，他本來就是木匠出身的手藝人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急起來臉都紅了。

可向前進壓根就沒伸手，笑道。

“別介，姐，錢給你你拿著，以前是我不懂事兒讓你們擔心了，往後不會了。姐，你也甭往外推，你要真見外這個那我立馬就搬走。”

一聽這話，向美雲頓時就不推了。

大雪已經封了山，最近的鎮子那得十裏開外，就算是向前進願意跟老子低頭認錯那也得能回的去才行。

“都怪你。”

向美雲惡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伸手在對方腰間擰了一把。

不過後者倒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自己這個小舅子啥德行，田衛東是最有發言權的了。當初他和向美雲談對象的時候，小舅子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沒想到這才剛住過來兩天，就轉性了？

兩人一頭霧水，但心裏也沒多想啥，不管咋說，向前進能變好了這是好事兒，總比一天遊手好閑的不知道幫家裏分擔要強得多。

倒是一旁的大侄子田娃眨巴著眼睛，六七歲的年紀在農村已經懂事兒了，更清楚十幾塊錢的購買力。

“媽，舅舅給錢了，咱是不是今天能吃肉了？”

田娃說著，哈喇子都要掉落下來，著實是饞的不行。

老田家是木匠出身，放在這年月是地道的手藝人，再加上大姐向美雲在生產隊出工，一年到頭也能掙下不少公分換錢。

這樣的人家在生產隊裏足夠秒殺99.9的人家了。

平時老田家的糧食是不缺的，否則的話要是連西北風都喝不上，向美雲也不能把失業了的向前進往家裏招。

但這年月，家家戶戶都過得苦哈哈的，老田家不缺糧食這不假，高粱米，玉米麵總能吃飽，可糟心的年月誰家敢說自家不缺肉的？

就算是老田家上一次吃肉都得追溯到半個月前了。

“我出去走走。”

向前進丟下一句披著襖子就出了門，別提有多糟心了。

他前腳剛出屋，向美雲立刻轉過身來一把掐住了田衛東的耳朵，吼道：“讓你瞎說，我弟是那種不懂事兒的人嘛，看到沒，讓你小聲點還不聽。”

“還有你，你娃今兒是欠打了，讓你吃，讓你吃......”

“媽，疼......”

屋裏傳來向美雲嘟嘟囔囔的教訓田衛東父子的聲音，但凡長了個心眼子的都知道自己的大姐有向著他這個親弟弟，用後邊的話來說，就是有點扶弟魔了。

雖說沒到那地步，可向前進卻一清二楚，對他這個親弟弟大姐向美雲那是沒說的。

上輩子向前進沒心沒肺，隻覺得這好意理所當然，可現在想想當初的混賬樣子就恨不得立刻給自己一巴掌。

但也隻是想想。

主要是這天兒天冷了，這才是大興安嶺的第一場冬雪就已經洋洋灑灑的下了十來天，踩下去一腳差點都能沒到自己的膝蓋上。

尤其是晚上氣溫驟降，向前進縮著脖子將手插在破襖子裏就算是這樣還是被動的鼻尖發涼，他沒敢往遠看。

漫天無際的大雪白茫茫一片，就算瞧不見月亮，也是白花花的閃著光，看久了少不得要得夜盲症。

他一個人出來本來是打算隨便散散心的。

“舅舅，小舅舅你慢點，慢點......”

後頭大侄子田娃的聲音響起，向前進一扭頭就瞧見了朝著他追過來的大侄子。

“你咋來了？”

小東西撓了撓腦袋，憨笑道：“叔，我媽看你就穿了一身襖子怕你凍著，讓我給你送棉包來的（棉手套）。”

向前進一樂，伸手就在田娃凍的通紅的鼻尖兒上刮了一把，然後笑著把棉包手套帶上這才覺得好了一點。

“田娃，想吃肉了？”

向前進想了一下，開口道。

六歲的半大孩子已經是懂事兒的年齡了，再加上剛剛大姐向美雲的一通教育，田娃下意識的點點頭，而後果斷的搖搖頭。

“小舅舅，我不想。”

喂，喂，喂。

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把你的哈喇子收收。

向前進被逗得一樂，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大侄子是真缺油水了，別說是田娃，就算是他自己想到肉味也有點饞。

本來臘月前老田家是殺了一口豬的，但八十年代初期的情況是生產隊包產到戶，也就是說家家戶戶的牲口都是給隊上養的。

姐夫田衛東和大姐向美雲的確也落了一些豬肉條子凍在了後門口的雪堆裏，沒想到突然多了自己這麼吃飯的一張嘴。

一家三口或許能沾沾葷腥混到開春兒，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偏向前進又是個能吃的。大姐向美雲一咬牙一跺腳就割掉了一半貼補家裏，剩下的一半隻等著過年的大節上才敢大型伺候，一家人嘴裏都快淡出了鳥來了。

從哪去搞點肉呢。

向前進嘀咕了一聲，轉瞬間眼前一亮，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上輩子，他可沒少幹這種偷偷改善夥食的事兒，雖然結局不了大問題，但安安穩穩的給田娃子一頓肉吃還不在話下。

“舅舅有辦法，你先回屋，舅舅去給你弄肉。”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雖然擦黑了，但周圍的可見度還是很高的基本不影響行動，一聽這話，田娃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真嘞？”

“真的！”

“騙人是小狗兒？”

“騙人是小狗，不然舅舅跟你拉鉤。”

向前進蹲下來和田娃鄭重其事的勾了勾手指頭，連暗號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口號都喊了三遍田娃才信了七分。

他本來也想跟著來著，可向前進沒讓。

主要是下雪還沒停，帶著個娃娃在冰天雪地裏晃蕩萬一有點頭疼腦熱就是麻煩事兒，不過向前進就沒這個擔憂了。

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身體裏就好像揣著個火爐子，向前進如果沒記錯，自己個兒十七八歲的時候風裏來雨裏去的瞎折騰愣是就沒生過啥病。

好不容易安頓走田娃，向前進心裏有點犯嘀咕。

正常說，買肉那是最快的。

但不可能，甭說自己兜裏隻有可憐巴巴的七毛錢，真要是去供銷社倒也能稱上個一斤肉，可惜啊，肉票緊俏，剛剛自個兒裝大拿所有的票都一起交給了大姐。

不過向前進卻不打算食言。

上輩子他就沒讓大姐一家借過啥光，連累的事兒倒是幹了一籮筐。大姐嘴上不說，可後來大侄子為啥和他這個小舅舅不親了？

“希望手藝還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