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
真好笑,怎麼會有人為了愛情舍棄生命呢?
我體驗過,所以知道,生命從自己的身體裏一點點流走的感覺有多恐怖。
十五歲那年,一場洪水趁著夜色吞噬了老家的小縣城。
我,紀清歌,還有好多鄰居的家都遭了殃。
模糊的記憶裏,我隻記得自己在冰涼的水裏泡了很久很久。
除此之外,便是紀清歌一遍一遍呼喊我的聲音。
“阿尋!阿尋!快醒醒啊!”
那時候她自己也被洪水嚇慌了神,親眼看著自己的外婆和母親被水流衝走。
聽紀伯父說,她產生了嚴重的應激反應,隻是呆呆地坐在角落,連說話都不會了。
直到,半死不活的我被撈了上來。
紀伯父探著我的脈搏,下意識的說
“還活著,還能救。”
紀清歌就像是被喚醒了一般,撲到了我的身邊,膝蓋磨破了都不知道。
她像是絕望的幼獸,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我的名字,直到我重新睜開雙眼。
災難過後,她患上嚴重的恐水症,也從此決定學醫。
她也曾問我我的夢想是什麼。
我沒有答案,隻是看著她認真的眼睛突然紅了臉: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學會遊泳,這樣你就再也不會害怕了。”
聽到我的回答,她愣了好久,直到感動的眼淚流出來才回過神。
“你笨啊...”
她低聲罵我,後麵卻沒在說出話來。
我們互相依慢慢長大,順理成章的牽起了彼此的手。
之後的很多個年歲裏,她都沒有再叫過我的全名。
她是個溫和又克製的女孩,總是輕輕牽著我的手,然後在我的耳邊說:
“阿尋,因為有你,我才能走出那場噩夢。”
“阿尋,我好喜歡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阿尋,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我不能沒有你。”
“阿尋,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期待。”
直到今天,沈風出現在我們兩個中間。
然後她語氣裏帶著濃濃的警告:“陸尋,你別欺負他。”
陌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一陣刺痛感襲來,回憶被掐斷。
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裏。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動了動身體,驚醒了凳子上的紀清歌。
她湊上前來,眼眶微紅好像剛哭過,幾乎和幼時的她重合。
我盯著她的臉,然後自嘲的笑了一下,牽動傷口痛的我流出了眼淚。
紀清歌眼中閃過慌亂,趕緊把額頭貼在了我的額頭上。
“阿尋,你突然昏倒還發了高燒,真的要嚇死我了,你的頭還疼嗎?”
我沒有回答她,隻是輕輕問:
“你有沒有後悔,那天救了我。”
紀清歌臉上的笑一僵,苦笑著說:
“我的阿尋阿,沒了你,我這些年該怎麼撐過來。”
“你放心,我把沈風碰過的東西都扔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外人出現在咱們家裏。”
“平時院長讓我多照顧他,我太把他當個孩子,讓你難受了,都怪我。”
“他這次去咱們家真的隻是巧合,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和我生氣了好不好?”
窗外傳來雨聲,我心亂如麻。
突然,紀清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是醫生,因為工作,從來不靜音手機。
我聽她似是想證明什麼,毫不猶豫掐斷電話。
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
最後她終於接通,口氣帶著刻意的生硬和疏離。
“你好,什麼事情?”
對麵好像很不習慣,愣了幾秒後才開口:
“季主任,要去酒吧喝酒,江澈還說要趁著你不在狠狠灌我酒。”
“江澈一直跟您搶升職機會,會不會看我不順眼,想要整我啊。”
紀情歌深呼吸後,有些不耐煩地說:
“所以呢?你不想去就不去,跟我說幹什麼?”
“可是...以前是你讓我有什麼都可以找你的...”
好像是在刻意地給我表忠心,紀清歌沒有回答他,啪嗒一聲掐斷了電話。
一陣沉寂中,我聽見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寒意透進房間裏,紀清歌的食指不停地敲擊著座椅,發出細微又持久的節奏,是她分神時常做的小動作。
病房門被輕輕打開。
“紀醫生,27號病床您能來看看嗎?”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像是鬆了一口氣。
“阿尋,我忙完馬上回來陪你。”
她幫我掖了被子,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這一晚,我睡的斷斷續續,卻再也沒等到她回來。
直到天空泛起灰白色,我才摸過床頭的手機。
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一張照片。
是紀清歌套著男士的襯衫,在廚房做飯的背影。
“長夜漫漫,明天再還給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