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媽的加入,混亂的生活秩序一夜之間便重回正軌。
小奶娃的一切由白媽全麵接手,無所不在的家務活全體舉手投降,一日三餐,營養均衡。
白梨和丁銳結結實實的睡了三十六小時,醒來後,神清氣爽,在對方的臉上都看到了久違的輕鬆。
二樓的臥室半開著門,隱約能聞到從一樓傳來的濃鬱肉香。
白梨懶洋洋的輕聲喃喃:“紅燒牛腩,排骨玉米,還是豬蹄燉黃豆?媽媽在煮什麼呢?”
丁銳翻個身,手臂搭在她的腰間,一張臉全埋在她的後背,“再睡會,等會吃。”
兩個人又迷糊了一下下,在某個瞬間,同時睜開了眼睛,一左一右,像是離弦的肩似得衝出去。
“你沒有提醒媽媽不能煮氣味太濃烈的食物嗎?”丁銳急著問。
“媽一來,我就睡了,我還以為你會提醒。”說完,白梨更加氣惱,“生孩子的是我,該休息的也是我,你跟著昏睡那麼久做什麼?”
“老婆,我有幫忙帶孩子,也是很累的。”
兩個人衝到樓下時,恰好看到白媽站在入戶門邊上,正在與屋外的人說些什麼。
語言不通,交流障礙,白媽顯得很窘迫。她試圖解釋,但屋外傳來了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說話聲,語速極快,就像是有人在爭吵。
躺在嬰兒車內的威威被吵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白媽擔心的不行,扭頭想要去照顧孩子,可那些人見她要走,竟然直接拉扯住她,本就極快的語速變的更加高亢,白媽直接被嚇住了。
拉拉扯扯之間,白梨和丁銳已經從二樓衝了下來。
夫妻倆的默契讓他們迅速配合起來,丁銳擋在白媽的麵前,去與找上門的白人和警察交涉,白梨則是趁機扶著白媽,返回到了客廳當中,讓她坐在孩子的嬰兒車邊。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有人來按門鈴,我去開,沒想到他們非常生氣,說的話我也聽不懂。”白媽心有餘悸,末了還不忘補一句,“這些老外,真是奇怪。”
白梨哭笑不得,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盡力的去安撫白媽的情緒。
丁銳很快解決了門外的麻煩,他擦著汗,走了回來,對白梨說:“媽媽在家裏燉肉,味道飄出去,被鄰居投訴了。”
白媽:“啥?”
講的都是中國話,她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白梨神情無奈:“大家都是鄰居,一點點小事就要鬧大,真的太過分了,你應該與他們抗議。”
“麗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睡覺。”丁銳搖了搖頭,去灶台邊把火關掉。
“我燉著醬牛肉呢,火候不夠,怎麼給我關了?”白媽著急的想去阻止。
白梨速度更快,拉住了她的手臂,把人給按了下來。
“媽,不能燉肉,咱們影響到鄰居了。”
“啊?”白媽張大嘴巴,好半天也沒明白女兒是在講什麼,“我在自己家裏開火煮飯,礙著他們什麼事?”
白梨雖然哭笑不得,很耐心的解釋兩國之間的詫異:“這邊跟國內不一樣,他們的一日三餐都非常簡單,一般以蒸、烤為主,不會爆炒,更不會長時間的燉煮肉類。麗薩投訴的點在於,她認為我們家煮飯的肉香味太濃鬱了,讓她產生了極可怕的聯想,已經妨礙了她的正常生活。”
“別人家的飯菜太香是哪裏影響她了?”白媽更加迷糊,“她是聞到香味卻吃不著所以跟這兒著急?這簡單,都是鄰居,回頭做好了給她送點嘗嘗。”
白梨趕緊攔著:“這絕對是不成,咱這兒不興出去串門,社區之內的鄰居很講究私人空間,擅自闖入他人的地盤會引起更大的糾紛。”
白媽的臉色更加古怪,她抱起威威,慢慢悠悠的在客廳內踱著步,許久也沒想明白這裏頭究竟是個什麼邏輯。
好在她一向不鑽牛角尖,很懂得開解自己。
隻是心疼自己那一鍋牛肉,她可是拿出了真功夫的,現在因為火候不夠,滋味肯定遜色不少。
惋惜之餘,白媽嘟囔:“老外是真麻煩。”
丁銳突然接了句:“媽,這是在國外,他們是本地人,你才是老外。”
白媽想想也是,周圍人講的全是英語,她出門連個說話搭腔的人都沒有,老外可不就是她自己麼。
忙碌了幾天下來,第一次,白媽有了種身在他鄉的惆悵感。
白梨和丁銳商量買房的時候,兩人意見一致,沒有選擇生活方便的華人社區,而是挑了一處純白人居住的區域,他們站在家裏的陽台上,能夠遙遙看到遠處的教堂,晨煙暮靄,春煦秋陰,實在是電影裏才有的好風景。
他們兩個都是在國外讀的大學,語言早已不是阻礙,無論住在哪塊區域都不影響生活。
現在的住處位置也很合適,介於白梨服務的西人公司和丁銳就職的華人公司的正中間,非常方便。
但對於白媽來說,這塊區域就沒那麼好了。
老太太在國內生活了一輩子,習慣了熱熱鬧鬧,乍一到了地廣人稀的地方,已經很不適應。偶爾遇到一些人,也都是個子高高的白皮膚西人,他們說著英語,語速極快,白媽完全聽不懂,隻能一直說三克油。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學會了去社區超市購物,拿著翻譯軟件對比每一件貨品的價格,她試圖找出性價比最高的選項,但比較失望的是,商品的價格乘以彙率得出的人民幣價格,都昂貴的令人肉痛。
這其中,最令白媽沒法接受的還是青菜的價格,一小把菜要幾十塊,品類少,選擇餘地不大。中國人離不開綠葉菜,肉可以少吃些,青菜不可以。
於是,拎著菜回到家後,白媽盯著後院的一大片草地發起呆,她心想,如果有些菜種就好了,她有把握培育出秧苗,到時候隻需要找個陽光充足的地方種下,用不了多久,家裏幾口人的青菜就不需要出去買了。
這事應該不難,等到白梨下班,得記得跟她提一提。
還在沉思著,威威醒了,小奶娃哭到天崩地裂,在換回一瓶奶後,就又睡了過去,眼角還掛著兩滴未幹的淚珠。
白媽知道,盡管小奶娃不懂講話,他心裏其實什麼都懂,這是在找媽媽呢。
有人接手帶娃,白梨第一時間回到公司銷假上班,早出晚歸,偶爾加班,比從前還要努力些。
她的壓力很大,要還貸款要養孩子,還要存些錢做家庭備用金,多了個孩子,白梨的心態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當媽才知道養兒難啊。”白媽感歎著,心疼女兒的她也隻能自己多分擔些。
說幹就幹,白媽一刻不停閑。
她換了所有房間的床單被罩,趁著太陽好,一通狂洗之後,全曬在了二樓的欄杆上,任其迎風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