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蘇凰雉,拜見王爺。”那聲音低沉沙啞,活像是被火炭炙壞了嗓子,百裏鳳雛下意識的看向床邊。
簾帳裏伸出一隻慘白腫脹的手,透過縫隙,隻能看見蘇凰稚毫無血色的唇,“叨擾王爺了,民女這就告退。”說話間,蘇凰雉一把掀開床簾,作勢便要下床。
百裏鳳雛起身斜靠在貴妃榻上,隨手就了本兵書,冷笑道:“你這幅樣子出門,是想叫天下人都知道本王虧待於你嗎?”
蘇凰雉身子一頓,又縮回了被窩中,她此時本就頭昏腦漲,身子重似千斤,若能繼續躺著,自是比什麼都好。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窗外靜謐無聲,於是蘇凰稚綿弱的呼吸聲在百裏鳳雛耳裏便被無限放大,百裏鳳雛眸中映著微弱的火光,在極猛烈的跳躍舞動後,慢慢歸於沉寂。
蘇凰雉起來便看見這副場景,百裏鳳雛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俊朗兒郎,玉刻般的棱角,彎刀弧度的眼眸,以及那鋒刃似的薄唇,湊到這一張臉上,可當得鬼斧神工一詞。
那雙眼眸猛然睜開,殺意倏忽而逝。
“看夠了?”
她也不卑不亢,點頭稱是,“是草民逾矩了,請王爺責罰。”
百裏鳳雛一聲冷哼,雖言語之中雖盡是鄙夷之意,可麵上卻是晏晏一片笑意,“當本王是什麼,修羅閻王?還是想讓全京城的人看見你這幅慘樣?”
“民女不敢。”
經過一夜的修養,蘇凰雉臉上漸漸有了點氣色,雖還是白的有些病態,可肌理也隱約透出一點緋色,加上她本就淡然出塵的氣質,更襯得她同羽化登仙的神人般,遙遙不可觸及。
一時間,百裏鳳雛有些恍神,倒也說不清楚,是因為這張臉,還是因為這個人。
“王爺。”十八第三次出聲喚道。
百裏鳳雛一頓,從恍惚的神思中脫離了出來,當即站起身,過蘇凰雉,“何事?”
“戶部侍郎前來拜見王爺,說是有幾份名帖需要王爺過目。”
“這倒是稀客。”他順勢接過丫鬟遞來的雨前龍井,輕輕飲了一口,“隻怕此次前來,倒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說著,意有所指的蘇凰稚的方向看了一眼,“未曾想到,蘇大人竟對這撿來的女兒如此看重,當真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不過,區區一個戶部侍郎........哪裏值得本王一見。”百裏鳳雛將茶嘭的一聲頓在桌上,佯佯站起身,“打發了,便說王妃近日疲累,本王需得陪著王妃。”
十八嘴角抽了抽,一個沒忍住,便將眼神投向了蘇凰雉的方向,卻隻見那床簾安穩不動,簾裏的女子更是安靜的像是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對了,這幾日吩咐王府多做些進補的吃食,王妃體弱,自然需要多補補。”
得了命令,十八不敢有絲毫逗留,連忙躬身退出了房間之內。
蘇凰雉在東苑足足待了三日,且睡臥在百裏鳳雛的床榻上,整日皆提心吊膽。
不僅如此,東苑的下人們個個皆對她畢恭畢敬,一口一個王妃,有時她定要恍惚一下才能反應過來。
每日到了用膳時辰,那陣仗就跟成親當日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多麼嬌貴的女子。
“王妃,這是王爺特意讓下人們準備的珍珠燕窩湯,專門補氣血的,您可一定要喝。”
立於蘇凰雉一旁的奴婢看上去是個討喜的丫頭,臉圓圓的,眼睛也跟葡萄似的圓滑,看上年紀不過十三四歲。
這幾日在東苑皆是她來照顧的蘇凰雉,也算得上體貼入微了。
蘇凰雉麵對著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別說是吃了,就算看了也想吐,偏偏百裏鳳雛人不在這裏還故意差人來告誡於她:“王府不許鋪張浪費,案上之食皆要一掃而光。”
她心裏歎了一聲氣,想著,既說不能鋪張浪費,又何必準備那麼多的東西。
不過在這裏三日倒是她來王府最清淨的幾日。
蘇凰雉的玉手剛一端起那碗燕窩,屋外竟有幾處響動,她也隨即停下了手把碗置於案上。
那個丫鬟見到這一幕,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奴婢這就出去瞧瞧是誰驚動了王妃。”
約莫過了一刻時辰。
丫鬟踩著小碎步進了內殿,順了一口氣道:“回王妃,是西苑何姨娘的貼身丫鬟,說是得了主子的吩咐來給王妃送些補身子的藥材。”
“何姨娘?”
蘇凰雉微挑細眉,心中隻覺得奇怪。
這何姨娘之前的所作所為不就是討厭她麼?又怎麼會突然獻殷勤給她送藥材來了。
丫鬟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她曉得何姨娘先前趁著王妃在北苑荒涼之地不受王爺待見,仗著王爺的寵愛時常暗地裏欺負她。
“王妃不用擔心,王爺出門之前告訴過奴婢們,不讓任何人探視,奴婢已經把她打發走了,今後有了王爺的寵愛,斷不會有任何人再對王妃不敬。”
寵愛?
她從第一日起就從未妄想得到百裏鳳雛的寵愛,今後就更沒有期待了,她隻願安安生生待在府上,不讓阿爹難做就已是萬幸。
用過午膳之後,蘇凰雉無意看到古色的書案上擺著一本《兵法》的書籍,出於好奇,她順手拿起來,一雙好看的眼睛大略地翻看了一番。
從前阿爹一直教導的都是一些《詩經》,《女戒》大致的書籍,從未見到過行軍打仗的兵法之書。
“你一個村婦,看得懂?”
門口傳來一陣嘲諷的聲音,是百裏鳳雛回來了!
蘇凰雉心裏一慌,轉身的時候書竟然從手中滑落到了腳下,她低著頭慌慌張張地把書撿起來放在案上。
“民女見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