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群抬手,指了指身旁,“坐這兒,沒有朕的允許,不許說話。”
那道透著寒芒的眸子,落在沈安安臉上的一瞬間,寒芒消散。
沈安安恭恭敬敬,福身應著:“是,陛下。”
“這是第一次。”他的聲音翛然變冷,“下一次,死。”
沈安安咬了咬唇,款款走過去。
沒有椅子,她隻好按照吩咐席地而坐。
夜亦天也抿著嘴,不敢說話,呆愣在原地。
“過來。”夜不群惜字如金。
隨即,他揮了揮手,示意定國侯趙小高退下。
趙小高站到了一旁,給夜亦天讓開了路。
夜亦天款步走過去,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欲言又止的叫了聲:“皇叔......”
夜不群不語。
直至一個宮女,端來了一盅蟹釀橙,恭恭敬敬停在夜亦天旁邊。
夜不群抬起手,一根手指指向了夜亦天。
宮女低垂著腦袋,又往夜亦天麵前挪了一步,手上的盤子也往前推了些。
夜亦天雙手接過,登時眼眶含淚。
他就知道,皇叔一直都顧念著他的,隻不過要穩定朝堂局勢,不得已才疏遠自己罷了。
“謝皇叔。”夜亦天壓下聲音裏的哽咽,開口道。
“吃吧。”夜不群淡淡道。
坐在一大一小中間的沈安安,對這暴君此時也有了半分改觀。
不料下一瞬,夜不群的話瞬間驅散了她的幻想。
“今年因著你父皇的喪事,你見你外祖父的日子延後了,你父皇頭七過後,你便去吧。
待你此次歸來,你與明兒必須死一個,當然,你也可以說服你外祖父,讓你永遠都不要回來。”
“當”一聲,是湯勺掉在地上的聲音。
夜亦天捏緊了拳頭,雙眼通紅,直視夜不群,“為何?”
便是連一旁站著的定國侯,也眉心蹙了蹙,看向了夜不群。
“這、便是你的命。”夜不群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宣告一個已注定的結局。
“這天下是孤父皇的天下,孤生下來便被父皇立為太子,孤的命,如何能讓皇叔來擺布?”稚嫩的聲音劃破黑夜。
沈安安睜了睜眸子。
不愧是她養了一天的崽,學到了她的三分。
想想當時太子下聘時,她也是這樣霸氣拒絕的。
後果嘛......唉,不想了。
夜不群緩緩自椅子上站起來,高大挺拔的身姿籠罩住了夜亦天小小的身子。
一股寒氣,自夜亦天頭頂而來,如萬鈞之力一般,壓的他透不過氣來。
他知曉,現在的他於皇叔而言,興許就是一隻螻蟻。
認錯順從,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此刻他就偏不,他一步不退,就那麼跟夜不群對視。
夜不群忽地伸出一隻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現在是朕的天下,你大可來拿。”
說罷,他一甩龍袍袖子,抬步離開。
直至他和定國侯的身影消失良久,房頂上的人才收刀退去。
望月閣上,唯餘沈安安和夜亦天。
兩人對視一眼。
終究還是沈安安先開的口,她拍了拍胸前,又抖了抖後背,“這些銀兩也夠我們逍遙快活很多年了,要不咱們別回來了?”
夜亦天良久未出聲,隻見他抬眸看了眼月亮,忽而開口:“你去替孤殺了夜明。”
聲音清冷,語氣毫無波瀾。
沈安安忙看了看左右,“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你覺得我能殺得了他嗎?
再說,就算我真殺了他,你覺得我們倆能活嗎?
你知不知道,首輔是他的太傅,定國侯是他的太保,陛下的意思很明顯,要麼你苟活,要麼你死,你還不明白?”
夜亦天不再言語,轉身下台階,朝榮華宮走去。
沈安安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路無話,就這樣到了榮華宮。
“娘娘,您可算回來了。”蓮花忙跑上前來,聲音都帶著焦急。
沈安安看著夜亦天進屋的背影,問著蓮花:“煤著過了沒?”
蓮花回道:“嗯,不熏了。”
沈安安交代著:“趕緊照顧太子殿下就寢。”
說罷,她抬步進了屋內。
將金銀元寶,放進了櫃子裏,用衣物蓋了起來。
又將糕點遞給了蓮花,“忙完就吃點,別餓壞了。”
她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映著燭光,一隻手支著腦袋,靜靜的看著夜亦天。
過了約莫兩刻鐘,見夜亦天和蓮花都睡下了,她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出了屋子,一躍上了宮牆。
唉,從古至今,最是無情帝王家,阿爹也是心疼她,才不讓她入宮為後。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既然五日後要離開這深宮冷院,怎麼也要搞夠萬畝良田的銀兩吧。
賞賜之物在軒轅不好使,在北燕就不見得了。
思罷,她一躍上了房頂。
沒了夜亦天,她行動更快,不多時便到了皇貴妃宮裏。
可謂是輕車熟路進了屋子。
沈安安看著床榻上睡的安穩的二人,心下歎息:‘沒有煩惱真好。’
她看著三皇子,想了想,還是扭頭去收拾皇貴妃的妝台了。
馬上就要天亮了,她動作更快了。
主要是沒了顧慮,首飾、銀票、銀元寶,她通通帶走。
走前,她還是貼心的給兩人蓋了蓋被子,“都說了,蓋好被子,天冷,容易著涼。”
從皇貴妃宮裏出來,她又摸到了朝悅殿。
沈安安定定站在畫像前,嘟著嘴小聲嘀咕:“唉,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娘,算了,他認就行,當個念想。
這深宮冷院有什麼好待的,把你帶走,早晚還有三炷香呢,也算你承歡膝下了。”
說罷,她就伸手去拿畫像。
將畫像卷起來,插在了背上。
“來都來了......”沈安安想走的步子又頓住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片刻而已,不打緊。
又開始在房中搜刮了。
摸了個遍,什麼都沒有。
沈安安垂頭喪氣的坐在妝台前的凳子上,手支著腦袋苦苦思考,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先皇後生前用過的東西,應當是用作陪葬品了。
畫像沒人敢動,合情合理。
“嗯~~”她看著搭在架子上的紅蓋頭。
沈安安抬步,直接將它從架子上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