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煙兒眼波一轉,突然撲簌簌落下淚來。
她拽著兒子的手往前踉蹌兩步,聲音哽咽得發顫:“夫君可知,新婚那夜你熟睡後,我見你連日操勞消瘦,便想著去後山采些靈芝給你補身子......”
她抬手拭淚,露出腕間一道猙獰疤痕。
“誰料暴雨突至,我一腳踩空......”
四周圍觀的百姓發出陣陣唏噓。
她將孩子往身前推了推,哭得更加哀戚。
“醒來時,我已被衝到百裏外的漁村,偏偏又診出有了身孕。”
“我一個婦道人家,根本無法自保,何況還帶著一個孩子。”
“這五年,我被人販子幾經轉賣,昀兒跟著我連口飽飯都沒得吃......”
說著,她扯開孩子衣領,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人群中幾個心軟的婦人已經開始抹眼淚。
“真是造孽啊,裴將軍,裴夫人對你癡心不改,您應該將她迎回裴府才是啊!”
“是啊!是啊......”
竊竊私語聲已然變了風向,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顯然已被這番說辭打動。
我心中冷笑連連。
五年過去,她編故事的功夫倒是更厲害了。
那晚的情形我記得清清楚楚。
剛進新房,我就突然頭暈目眩昏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就聽說她失足墜崖的消息。
可巧的是,宋尚書家的嫡長子宋懷安的馬車也在同個地方墜崖,兩人一起失蹤了。
外人不知內情,但我們三家人心裏都明鏡似的。
林煙兒分明是和宋懷安約好私奔了。
他倆早就情投意合,偏偏宋尚書和威遠侯林青山是朝堂上的死對頭。
為了拆散這對鴛鴦,也為了攀上將軍府,林青山硬是把女兒許配給了我。
當時我看兩家門第相當,林煙兒貌美又有才,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直到她逃婚,我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裏。
林家把她和宋懷安的私情瞞得滴水不漏。
思及此,我不再給她留情麵,冷冷道:“林煙兒,你我尚未洞房,這孩子從何而來?”
話音剛落,剛剛還對林煙兒很是同情的幾位大娘,頓時狐疑地看向她。
林煙兒臉色驟變,隨即尖聲道:“你胡說!昀兒明明就是你的孩子!你居然不認!”
“明明是你自己停妻另娶,負心薄幸!”
“我要去皇上麵前告禦狀!將你罷官!”
我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好啊,盡管去。”
林煙兒頓時漲紅了臉,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聲音因憤怒而發顫。
“你以為我不敢?”
“我這就去找我爹!讓他帶我進宮麵聖!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我嗤笑一聲開口:“你爹娘?他們早就——”
“不如我們陪你走一趟?”
一道清越的女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我沒說完的話。
大紅喜轎折返回來,重新梳洗打扮的謝晚棠款款而出,一身正紅嫁衣,襯得肌膚如雪。
她執扇半掩麵,擋住臉頰的紅腫,隻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朝我眨了眨。
我立即會意地閉上嘴。
有些真相,讓她親眼看到才更有意思。
可林煙兒卻誤會了我的意圖,以為我是露怯了。
她得意地揚起下巴:“哼,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說完,她趾高氣揚地拉著孩子往林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