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一個國家科研院的項目負責人,肯甘心跑來民企做架構師,拿技術打工。
現在我可以回答了。因為三年前,薑蕾的職業生涯遇到阻力,我想幫幫她。
她說想拚一次,靠自己站住腳。我就陪她賭這一把。
我申請的是非公開技術支援人員,脫密期間,不得公開履曆,不得使用任何國家級構架模版,不得以原身份參與任何競標。
換句話說,備案留所,身份保密,從頭到尾都不能讓人知道我是誰。
那天我去找黃主任,遞交脫密申請,支援期三年。黃主任勸了我幾天,還是給我批了。
三年內,我不能使用國家係統裏的保密技術,於是重新寫了一套能落地、能幫助薑蕾公司發展的全新替代方案。
我開足馬力從頭開始,薑蕾卻隻覺得我做得慢。前兩年還好,第三年公司被並購,湯海同空降來了。薑蕾覺得我那些轉化的成果是湯海同市場嗅覺靈敏的功勞。我陪她熬過最難的日子,然後成了累贅。
現在黃主任發來消息,是的,我該歸隊了。
我回到家,整理自己的行李。
門口傳來熟悉的高跟鞋聲,踩得人心裏發悶,是薑蕾回來了。
她走近了,身上是混合的煙酒味和香水味,看到我的行李箱,愣了一下。
“周一鳴,你又在演什麼戲?”
我沒說話,她冷笑了一聲,隨手把包甩在沙發上。
“用離家出走要挾我?周一鳴,你能不能有個男人該有的樣子?”
“日子過不下去,是你技術不行,沒市場。你黑著臉做什麼,又不是全世界欠你的。”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在訓一個不合格的下屬。
或者,一條狗。
“委屈你就走,沒人攔你。但我警告你,你走了,我們就離婚。”
我把行李箱關上,抬頭看她,低低笑了一聲:
“都行。”
薑蕾以為我讓步了,眯著眼睛審視了我幾秒,像是在判斷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走。
“公司要融資了,”她冷淡開口:“你就算要走,也得把你那套技術交接清楚。資料、數據、代碼,所有接觸過的項目,一個不能少。”
“當然,”她像是怕我聽不懂,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不配合,公司會起訴你。”
我覺得荒唐,盯著她,啞著嗓子問:“薑蕾,你並不在乎我走,但你想在我走之前,把血放幹淨,是不是?”
她的表情凝滯了,大概沒想到我說得這麼直白。我疲憊問道:
“你能不能,別把我當牲口?”
我曾經想過告訴她。告訴她那些所謂慢吞吞的技術瓶頸,是我在用最幹淨、最合法的方式,為她重建一整套底層構架。
那是三年裏,我一個人深夜拆了自己所有的研究筆記,在法律規定之外,硬生生繞出來的一條彎路。
但她隻嫌我進度慢,瞄不準市場方向。
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攔的不是我這個人,她隻是想把技術交割幹淨。
“我會簽的。”
我走到書房,把最後的一堆資料收拾進行李箱。
一疊合同掉了出來。
封麵黑體印字:
【國家第二代星穹係統,推理引擎與算法構架責任書】
項目負責人:周一鳴。
我把合同收好,開門出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