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媽媽牽著弟弟的背影隻剩一個小黑點,爸爸才回過神。
傭人幫我拉開車門,我感激道謝。
爸爸卻一腳狠狠踹倒我。
“給老子滾遠點,你也配和我坐一台車,你渾身上下哪裏像我兒子。”
粗糲泥沙擦破皮膚,火辣辣的疼。
我迅速爬起來,一聲不吭走向最後一台車。
隻要我喊一聲疼,就會迎來爸爸更猛烈的辱罵毆打。
不被愛的小孩,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當初,爸爸下鄉當知青,隻不過對媽媽見色起意,卻沒想到意外懷孕生下我,延誤他回城時機,讓他這個富家獨子白白在鄉下吃了這麼多年苦。
所以他恨毒了我。
連帶媽媽也厭棄我,認為是我影響她和爸爸的感情。
或許日子久了他們認命了,弟弟出生後就享受了父母全部的愛。
我卻因此從小自卑敏感,在家連頭都不敢抬。
可他們從未想過,出生這件事,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
爺爺端坐在客廳中央,眼神裏都是鄙夷和厭惡,如同爸爸看我的眼神一樣。
上一世,他不滿爸爸與媽媽無媒苟合,錯失與世家小姐的大好姻緣。
即使爸爸回來也不受待見,再加上他不學無術,爺爺隻拿了一筆錢打發他和弟弟。
他們揮霍無度讓爺爺更加失望。
他寧願把家產分給旁支親戚也不認這個親兒子。
這一世,我定要爭取爺爺認可,將周氏牢牢握在手裏。
我低頭安靜站一邊旁聽。
現在國家鼓勵個人經商,他們正商討投資什麼產業才能讓利益最大化。
可叔叔伯伯還沒有適應新社會,提出的方案都不能讓爺爺滿意。
會議一度陷入僵局。
我輕聲開口。
“爺爺,我可以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嗎?”
爸爸狠狠擰了我一把,轉頭朝長輩一臉訕笑,唯唯諾諾地弓腰道歉。
“對不住,是我沒管教好這個兔崽子,他從小就蠢笨如豬不懂禮數。”
可我從小考試名列前茅,獎狀貼滿整整一麵牆,主動包攬所有家務,無論對誰都謙和有禮。
爸爸卻人前人後都以貶低我為樂趣。
對他來說,誇讚我是一件很羞恥的事。
但弟弟即使闖了潑天大禍,也依然是爸爸眼裏最優秀的兒子。
我心有不甘地承諾。
“若我的回答不能讓爺爺滿意,大可以將我趕出周家,我絕無怨言。”
話音未落,那些竊竊私語和低聲嘲笑安靜了一瞬。
爺爺不緊不慢抿了一口茶,揚起下巴示意我繼續。
“現在是改革開放初期,大家對下海經商都處於張望態度,且通訊不發達,消息閉塞,很多人不知道商品在不同地區價格差異很大。”
“但我們可以利用這點,比如將北方的煤炭,鐵礦高價賣到南方,把廣州廉價服飾拉到內陸銷售,周氏子孫遍布全國,這份生意很快就能成氣候。”
爺爺定定地看了我一會,神色複雜。
有懷疑,有審視。
唯獨不再有輕蔑。
沉默片刻,他輕聲問道。
“你不過17歲,這些事情你從何而知?”
“下鄉知青南來北往,他們經常會給我講外麵的世界,聽多了就記下來了。”
爺爺微微點頭,示意我去他身旁坐下。
叔叔伯伯紛紛對我交口稱讚。
連一向看不起我的爸爸,都罕見地對我露出幾分慈愛的笑容。
但我知道,那隻不過是這群長輩對我的認可滿足他虛榮心而已。
畢竟,這是他窮其一生都求不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