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幾天沒有任何消息,我也再無期待。
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銀梳子掉落在地。
這是當初我和徐夢走婚時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作為交換,她環住我取下我的腰帶。
在花海中,徐夢吹著笛子,我唱著她教我的歌謠自由自在。
我一直都知道徐夢有個走婚的丈夫,陳晚那個名字。
我曾在她的牆上,紙上,無數次看到過。
每一筆每一劃,都是認真堅定,充滿了思念。
而被淚痕模糊的黃色紙張,也說明了她曾無數個夜晚流淚。
陳晚和徐夢青梅竹馬,他們無視走婚的習俗,愛得轟轟烈烈。
在他們確認關係的第一年,徐夢就決定和陳晚辦理婚禮。
可陳晚卻沒有出現,他的阿爸說陳晚想出去闖一闖。
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部落,所以他寧願拋棄族人家人。
拋棄他的新娘,讓徐夢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從那時我就知道,陳晚是個極度自私自利的人。
明知道她的心裏還沒有放下陳晚,可我還是想全力一試。
我來回跑兩座城市,相隔一千公裏,機票車票疊了厚厚一層。
可徐夢依舊不為所動,我決定放手成全她。
後來我淩晨離開前,徐夢赤腳跑了很遠,她紅著眼追上我的步伐。
她沉默著將懷中層層包裹的鮮花餅遞給我,笑中含淚。
“以後就吃不到了,我早知道,你也會離開的。
沒有人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吃一口吧,很甜的。”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義無反顧留下來陪著徐夢。
花樓上笑容明媚的徐夢對窗簪花,我則會爬上花樓為她遞上最美的花。
五顏六色的珠子掛在她烏黑的發髻上,紅色的衣服更顯得她嬌媚動人。
我們在白天也會同遊瀘沽湖,她會在我的鏡頭下張開懷抱笑著說愛我。
為了能在一起我們單獨買了一棟小房子,她會親手為我做好一日三餐。
也會在我生病時背著我走幾十公裏,我閉眼時是日落,睜眼卻是日出。
她將我牢牢綁在後背,一路上無數次摔倒都隻顧護著我的身體。
我毫發無損,可她自己卻摔得血肉模糊,肩胛傷口連骨頭都露了出來。
在醫生說我患的是障礙性貧血需要換骨髓時,她聽不懂醫生的話。
卻毫不猶豫反問,“那抽我的,能救他嗎?”
在配型成功後,她忍受著痛苦,守在我床邊說她阿媽的故事。
在不良反應劇烈的時候,獨自躲在夜深的走廊咬到手背出血。
由於並發感染連續高燒,徐夢臉紅撲撲的,卻隻是一臉心疼看著我的傷口。
對我虛弱一笑,“你的命要是不夠,我續給你。
我的漢初巴一定要長命百歲。”
我以為我會得到幸福,卻沒想到陳晚出現後一切幸福的表象轟然破碎。
徐夢總是會早出晚歸,她開始自學護理,隻為照顧陳晚殘疾的雙腿。
家裏的飯菜被放到凝固,鮮花餅也變得變質發苦。
她開始拒絕和我的親密,脖子卻總是出現曖昧的吻痕。
我高燒不退,她徹夜誦經祈禱,可紙條上的名字卻寫著陳晚。
她對陳晚的殘疾的不忍,成了對我最大的殘忍,
她也從一開始對我為了她留在昆明的感動變成理所當然。
我們從無話不說,到無話可說。
現在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這段感情徹底將我壓得粉身碎骨。
想到過去我再看銀梳,隻覺心口一窒,像是被捅出了一個血窟窿。
手機震動,徐夢發來一條信息。
“文言,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就在我們定情的花樓,我等你。”
我攥緊銀梳,有些事,確實該說清楚了。
花樓被擺滿了玫瑰,和我們的婚禮一樣。
我心裏出現不好的預感,推開木門。
所有徐夢的族人都歡聚一堂,而此時徐夢正站在陳晚身邊和他十指交握。
看到我的出現,徐夢眼神閃躲,可很快變成煩躁。
“你怎麼來了!你是不是又想鬧事!”
陳晚也一臉害怕,雙手緊緊護住頭。
“是不是文言往你手機弄了什麼定位啊?
文言,我隻是想和夢夢有個完整的婚禮做個念想而已,你別打我。”
看到陳晚下意識的反應,徐夢徹底發火。
用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朝著她的家人說話,很快我被一堆人圍著毆打拉扯。
徐夢始終冷眼旁觀,護著陳晚對我一臉冷漠。
“文言,陳晚除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隻是想要一個婚禮,你別太過分!”
我心如刀絞,仿佛是生鏽的刀一次又一次割著我的心。
我自虐般沒有還手,就讓他們的拳頭讓我徹底清醒吧。
可陳晚並不打算放過我,他指著我出聲。
“夢夢,你不是答應給我長生鎖嗎?”
我眼眶通紅踉蹌著站起身,那是徐夢給我續命的長生鎖。
我不敢置信看向徐夢,她猶豫過後還是開口。
“文言,一個長生鎖而已,陳晚想要,你就拿出來吧。”
九年來的委屈終於爆發,我像個瘋子一樣將婚禮上的東西全部推倒。
將長生鎖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讓徐夢心頭一震。
我紅著眼看向她瞳孔顫抖的眼睛,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徐夢,我受夠了。
我們......就這樣吧。”
我將銀梳扔給徐夢,再也沒有停留轉身離開。
坐上來接我的車,永遠離開這個待了九年的傷心地。
徐夢,如你所願。
我徹底消失,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