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您母親的醫藥費還差五萬,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湊到錢?再這麼下去我們真的沒辦法提供後續的治療了。”
酒店更衣室裏悶的讓人透不過氣。
沈時一垂眸,纖長的睫毛遮掩住了眸中的情緒。
“張醫生......…再寬限我兩天好嗎,求你們。”
“那好吧,最多三天。”
掛斷電話,沈時一的手無力地垂下,剛要換衣服,領班忽然匆匆走路進來。
“哎呦時一,真是抱歉,可能又要耽誤你下班了,咱們保潔今天忽然有事來不了了,你能不能去頂替一下?算加班,工資給你雙倍。“
聽到“雙倍”兩個字,沈時一枯木一般的眼底顫了顫。
“好,我去。”
領班走後,沈時一走到鏡子麵前,看著麵前臉色已經蒼白到毫無氣色的臉。
她五官精致,一雙挑長的狐狸眼似魅似欲,格外的勾人,隻是眼下因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原本豐-盈的麵部輪廓,已然瘦的已經有了淡淡的凹陷。
她苦澀一笑,從洗手池底下的櫃子拿出清洗用品,放進了清潔車,輕車熟路的推著遊走在包間的走廊。
三分鐘後,到了需要清理的包間。
推開門,參雜著笑聲的談話撲麵而來。
可在看清楚裏麵的場麵後,沈時一渾身的血液陡然凝固。
好巧不巧的,這個包間竟然是她高中同學的聚會。
包間很大,二十多個同學大部分都在。
這裏大部分的人都和她家境相當,此刻,也都還穿著光鮮靚麗的衣服,而她,隻穿著破舊的保潔服,和他們仿佛兩個世界的極端。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刻意避開今天的聚會,卻沒想到還是沒避過去。
“哎呦,你們快看這是誰啊,沈大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幹起保潔了?”
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聲音極大。
所以人的目光瞬間都朝沈時一看了過來,不約而同的都怔住了。
沈時一是雲城中學的校花。
長相好,家境好,學習好,那會兒全校幾乎一半的男生都把她捧為自己心中的女神。
眼下,即便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她的這張臉,還有高挑出塵的氣質,也還是格外的矚目。
“我的媽呀。”
率先有人回過神來。
“財閥千金的沈時一啊這可是,身價過億,這是怎麼了?體驗生活來了?”
“是啊,同學聚會你來就來嘛,怎麼還給我們這麼大驚喜,放心,我們不和你借錢!”
瞬間,一群人哄笑。
“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桌子都臟了,趕緊過來啊,還當自己是財閥千金呢!”
幾個女生對沈時一的侮辱力度最強。
當初,沈時一純淨高潔,像是不染雜塵的蓮花,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所有男生矚目的焦點。
她們一邊想和沈時一打好關係,一邊在心裏不停的詛咒她。
眼下,可算是她們有了發泄的好機會!
沈時一渾身有些發麻,又僵又冷。
十年了。
她原本以為對於嘲諷和落井下石,她已經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可以麵對了。
可當站在這些人麵前時,她依然沒有辦法做到波瀾不驚。
那年,她的父親還是建築集團的總裁,而她是家裏的獨女,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從小被無數人嗬護著、捧著長大。
她原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的。
可就在十年前,在一個很大的項目裏,工地發現材料偷工減料,直接導致在場的幾十個工人全都葬身在了工地上,包括她正在開會的父親,也沒有幸免。
麻繩專挑細處斷。
之後,又有人爆料父親貪汙公款,他們家所有的資產都被查封。
幾乎是一夜之間,他們家垮了,從頂級豪門變成了平民窟。
再後來,母親也因為中風癱瘓了,到現在都還在醫院躺著。
想到這兒,沈時一攥住發顫的指尖,知道身後沒了退路,拿著抹布走了過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尊嚴上。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彎腰,一點一點的將桌上的狼藉處理幹淨。
幾個男同學在她的領口還有翹起的屁股上不停的看。
其中有一個膽大的,伸手摸了一把沈時一的手。
沈時一一驚,連忙站直了。
那人吹了個口哨,笑得油膩:“怎麼了,沈大小姐都成了保潔,還這麼難追?”
“哈哈,那你也不能白嫖啊。”
另一個男生掏出一遝錢來,重重的甩在桌上:“怎麼樣啊沈大小姐,要是你今天晚上和我睡一晚上,這錢就都是你的!”
一瞬間,包間裏的哄鬧聲又賽高了好好幾個度。
沈時一緊緊地掐著自己的掌心,逼迫自己隱忍。
這時,平時最愛和沈時一攀比的高雪忽然譏諷開口。
“王勳,你可別鬧了,人家可是阮慕聲的女朋友!”
“阮少?哈哈哈,人家現在可是身價千億的大老板,人家能看上他?”
“哎對了,今天這場同學聚會,好像阮少也會來呢!你說他要是看到你今天這番模樣,會不會好心接濟接濟你?哈哈哈哈。”
“沈時一,當初你看不上人家一腳把人家踹了,現在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哈哈哈!”
阮慕聲。
曾經學校裏最窮的高嶺之花。
阮慕聲一直都喜歡她,那個時候幾個玩的不錯女生在一次聚會上和她玩遊戲打賭,輸了就和阮慕聲在一起一段時間。
最後,是沈時一輸了,換來了和阮慕聲為期一個月的短暫相處。
想到那個清俊的男人,沈時一指尖輕顫,這個名字在心底塵封十年,再次被提起,依然可以輕而易舉擾亂她的心神。
耳邊的嘲諷聲越來越大,似要將她徹底淹沒。
沈時一緊攥的拳頭,指節泛白,緩緩無力地鬆開。
她微微垂眸,睫毛輕顫,極力掩飾隨時可能奪眶而出的淚花,不想讓旁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就在這時,高雪又開口道:“沈時一,你倒是說句話壓,是不是被戳中痛處,沒臉吭聲了?”
沈時一喉嚨幹澀發緊,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壓下心底的情緒,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可那微微顫抖聲線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阮少如今是新貴,我自然是不敢高攀的。”
“更何況,現在的我確實配不上他。”
說罷,她深深吸了口氣,單薄的身子在這喧鬧的包間裏顯得愈發無助。
女人卑微可憐的聲音穿過緊閉的包間門,一道高大矜貴的身影立在門外,握著門把手的手不斷用力,骨指泛白。
“哼。”高雪冷哼一聲,一臉譏諷,“既然知道,以後見到慕聲,繞著走,別臟了他的眼,知道嗎?”
沈時一咬著下唇,身子顫抖,她想反駁,可到嘴邊的話又咽下。
經過十年的磋磨,她早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肆意張揚的沈小姐了,也早已習慣了將委屈默默咽下。
為了母親的醫藥費,她必須忍!
良久,她順從地開口道:“是,我還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
拉開門,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竄入鼻尖,沈時一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冷冽深邃的眸。
男人穿著高定西裝,五官冷峻,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
沈時一的心跳重重的跳了兩下。
是他,阮慕聲。